“皇上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奴婢為何要在這裡住下?皇上不是允奴婢回去了嗎?奴婢明日就走,奴婢不住這裡。”
王秀花隻覺得有什麼在超出她的預想,她慌亂不已,緊緊盯著麵前的人,仿佛要把他盯出一個窟窿,怒斥道:“皇上,你分明是允諾過奴婢的!你允諾過的!”
“朕說朕厭倦你便會放你離開,可朕還沒厭倦,所以你不能走,你跟朕有過肌膚之親那麼多次,若是你回去那個地方,偷偷嫁人了怎麼辦,朕信不過你,你這種身份不能進宮當正經的主子,你安心在這宅子裡住下,你一樣可以錦衣玉食,一樣可以享受榮華富貴。”
王秀花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幾乎是瞪大眼睛,倏爾想明白了,其實自始至終他都沒打算放她走,不過是拿一塊餌在前麵吊著她,讓她在上京的路上對他唯命是從,讓她乖乖侍寢,乖乖地服侍好他,哪怕是他出爾反爾,他覺得她也奈何不了他。
這人真是厚顏無恥!狼心狗肺!
她直接氣笑了,氣到隻覺得氣都上不來了,全部堵在胸口,差點窒息過去,緩過來後的她快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往他身上砸,砸第二個時被梁九功攔住。
“王姑娘,使不得,不能傷了龍體。”
王秀花一把把梁九功推開,這個死太監也是幫凶
() ,一個個的都不是什麼好人,“死奴才,給我滾遠一點,你們狼狽為奸。”
她又指著康熙大聲罵道:“死康熙,狗皇帝,你騙我,你壓根沒想讓我走,你沒想過要放我離開,你一直都在騙我,你忘恩負義,你就應該死在河裡,當初我就該讓你泡死在水裡,泡得全身浮腫,麵目全非,你怎麼不去死,你不配活在這世上,怎麼雷劈不死你,你去死啊!”
王秀花想要上前打人,梁九功攔著,她直接抬腳踹他,聽著梁九功喊著護駕,很快外頭的人擁上來圍住康熙,她近不了他的身,於是她拿到什麼就往他身上砸。
“死麻子,天花怎麼把你帶走,一身麻子,醜東西,我見到你就覺得惡心,跟隻癩蛤蟆一樣全身都是麻子,叫人看了晦氣,趕緊去死,都給我死,死麻子,狗皇帝,你會遭報應的,你會被天譴的,出門會被雷劈死……”
王秀花罵到最後已經口不擇言,隻管痛痛快快地罵,罵到額頭上青筋暴起,房間內的東西被她砸得差不多,一片狼藉,那幾盆蘭花也被她砸過去,盆栽裡麵的黑土灑落在地,將原本乾淨的地麵弄得一團臟亂。
梁九功其實都有點嚇到了,這王姑娘太不要命了,什麼話都敢說,這可是皇上啊,她這項上人頭還要不要了,這性子果然是鄉野村婦,沒有一點規矩,簡直是不知死活,這種話說出來可是要殺頭的,他偷偷瞥了一眼皇上,以為皇上會震怒,偏偏皇上隻是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沒有讓人製止,神情淡定,真是苦了他們這幫奴才,被王姑娘扔過來的東西砸到。
梁九功方才差點被一個白瓷花瓶砸到腦袋,這腦袋砸到怕是要出血,更彆說他現在身上有一些泥土,狼狽至極。
王秀花罵到最後嗓子乾啞,整個人情緒太過崩潰,突然脫力,虛脫一般癱軟在地,氣到雙手發抖,死死盯著那人,見到對方走近,半蹲下來,跟她對視。
“皇上,你讓我走吧,我保證我不會嫁人。”她從憤怒轉為乞求,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算我求你,你既不願意讓我進宮,為何要拘著我囚著我?我到底做錯什麼了,是我救你的,是我收留你的,你怎麼恩將仇報。”
“錦衣玉食,穿金戴銀,身邊儘是伺候的人,這些還不夠嗎?朕看上你,那是你祖上墳頭冒青煙了,朕這就是在報恩,若是這些人還不夠,朕可以再讓幾個人過來伺候你,你不用起早貪黑,不用回到那個地方被指指點點,不用被說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這算什麼?你的暖床丫鬟?你豢養的金絲雀?”
“你是……”康熙頓了頓,隨後說出外室兩個字。
王秀花直接一巴掌呼在他臉上,清脆響亮。
“皇上……”梁九功想上前,被康熙製止。
康熙隻是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左臉,然後抓住她的手,隻聽見他沉聲說道:“下次再敢傷朕,一巴掌一條人命,你彆忘了你家人還在朕手裡,你要是想他們活命,就給朕安安分分地住在這裡,朕下一次過來,你若還是像今日這樣,朕絕對讓
你吃苦頭。()”
皇上要我當見不得人的外室,我還得感激你是不是?你彆做夢了,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不然哪一日,我趁著你在睡夢中時將你殺了。⒄()_[(()”
“你殺了朕,你家人都得死,所以你不會的,朕過來隻是為了告訴你,安心待在這,彆想離開,這外室,你不想當也得當,誰讓你已經是朕的人,你隻配當見不得人的外室!”
康熙說完後就起身,帶著人離開。
王秀花還癱在地上,看著人離開,她放聲大哭,邊哭邊大罵死麻子,咒他出門被雷劈死。
梁九功聽到麻子二字,差點摔倒,這可是皇上的禁忌,小時候染上天花留下來那麼多傷疤,長大後成了一顆顆不明顯的疤痕,的確有點像麻子,他一這麼想趕緊讓自己甩掉這種想法,萬一被皇上知道,他一個奴才可沒有王姑娘那麼幸運。
張嬤嬤等人不敢上前,麵麵相覷。
他們既然被送進宅子裡麵,自是曉得主子的身份,正是因為曉得才覺得剛才那一幕又可怕又不可思議,心裡都在想他們到底是要伺候一個怎麼樣的主子,未免太膽大妄為了,真的惹怒皇上,會不會他們跟著遭殃。
最後還是張嬤嬤反應過來,讓人把這一屋子的狼藉都收拾乾淨,這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姑娘還在半坐在地上流淚,那樣子是一副絕望心死的頹樣,沒有剛進來時的生動鮮活。
方才鬨出這麼大的動靜,她也知道這姑娘並非自願,可是那可是皇上,隻要皇上想,她哪裡能擰得過皇上,若是身家清白的姑娘,卻被強迫著當見不得人的外室,還是姑娘更可憐一些,她不由對姑娘生出幾分憐憫,她蹲在姑娘旁邊,勸道:“小主,你先起來吧,皇上已經走了。”
她改口叫小主,而非姑娘,畢竟這以後都是她們要伺候的小主了,皇上的外室也是小主。
沒有應聲,張嬤嬤又說了一句熱水已經備好了,讓姑娘去洗澡,睡一覺後也許就能想通了,其實皇上說得也有理,這外室雖見不得人,但至少衣食無憂,不用為生計而苦惱奔波,外麵有多少人吃飽肚子都成問題。
姑娘這才有動靜,緩緩起身。
這房間內原本安置好的東西都被姑娘砸了,到了掌燈時分,張嬤嬤重新從他們的房間拿了幾盞燭台過來,用火折子把燭火點上,照亮昏暗的房間。
等姑娘洗完澡後,張嬤嬤讓紅瑩跟紫蘭給姑娘絞乾頭發。
夜深後,姑娘也不鬨了,回床上睡下了。
張嬤嬤等人才從房間內出去,在屋外忍不住歎口氣。
“往後我們就要伺候這姑娘?”陳嬤嬤問了一句,還從剛才的大動靜中晃過神。
“是,往後她就是我們的主子,要儘心儘力地伺候,都改口叫小主,彆叫姑娘了。”張嬤嬤提醒道,掃了一眼在場的幾個人,“我們都是奴才,王姑娘是主子,不要忤逆違抗主子的話。”
陳嬤嬤有些不以為意,心裡想的是這到底算哪門子主子,外室而已,見不得人,上不了台麵,再過一段日
() 子可能皇上就拋棄掉了,得改口叫小主還不是因為已經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了。伺候這麼一個主子,她們往後還會不會有日子過啊,她生出幾分擔憂。
……
王秀花沒力氣折騰了,今日早起趕路,快到傍晚才到這宅子,又被告知“噩耗”,她是心力交瘁,鬨了一圈後覺得腦子疼,洗完澡後躺下才好一些,她強迫自己入睡,先彆想那麼多,先睡一覺,把體力養回來,有什麼事睡飽再說,人在精神不振的時候是沒法正常思考的。
她睡著了,隻是不知過了多久,她又突然醒來,屋內漆黑一片,她一時恍惚,以為自己在家,油蠟貴,她自己在家半夜醒來不舍得點煤油燈,更舍不得點整晚,聽說那富貴人家晚上都是點著燈睡覺,哪怕是半夜驚醒,有燭光也不會看不見東西。
隻是她普通老百姓可舍不得這樣做,每次醒來都是一片漆黑,不過她摸了摸被子,柔軟順滑的被子很明顯不是她家裡蓋的,這被子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估計是被特意熏過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她在趙府,康熙拘她的宅子,讓她在這裡當他見不得人的外室,怪不得選這麼僻靜的地方,原來是見不得人,他堂堂一國之君竟強迫彆人當外室,就因為她跟他發生過肌膚之親,跟他上過床,被認為是他的女人,所以不能離開。
王秀花哭過了就不想再哭,淚水什麼都改變不了,她靜靜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前麵那些日子對他的順從,想到他早就計劃好將她關進這宅子裡當他的什麼外室,她就恨不得將他大卸十八塊,越想越氣就沒法再入睡。
等到天亮後,她就起身,沒想到她一起身,房間內傳來動靜,她立即看向聲源處。
“小主,你醒了,奴婢起晚了,不好意思,奴婢這就起來。”
她才注意到有人在她的床下打地鋪,她看著那丫鬟利落地起身,將床褥都收起來放到一邊,站在她麵前伺候她穿衣。
“你叫什麼?”
“奴婢是紅瑩。”
“我自己來吧。”
王秀花自己穿好衣服,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紅瑩,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簡單紮著兩根大麻花辮,樣子很稚嫩,臉上帶有忐忑跟無措,她問她是什麼時候到這裡的。
“奴婢三日前搬進來的。”
“那你阿瑪跟額娘呢?你為何不跟他們住在一塊?”
“奴婢家裡房間不多,家裡人口多,奴婢有弟弟妹妹還有哥哥姐姐,家裡擠,住不開,而且奴婢已經長大了,可以出來掙錢養家了。”
紅瑩一看性子就單純,她隻問了兩句,她就嘰嘰喳喳說了很多,她雖是三日前才搬進這宅子裡,不過十日前便知道她要進府伺候主子,因為給的銀兩多,這份差事有很多人搶著乾,她們好幾個同齡的姑娘被訓練了幾日,最後才挑上她,說起這,她覺得有些自豪被挑中。
“誰挑的你們?”
“張嬤嬤,小主知道張嬤嬤嗎?昨晚跟小主說過話的。”
“你原先就住在家裡嗎
?”
“是啊,奴婢的額娘在朱大人府裡乾活的,奴婢的額娘是從彆人那聽到要招人伺候,每個月可以有二兩銀子,額娘覺得這是好差事,便替奴婢報名了,我們十幾個人一同被張嬤嬤教規矩,最後張嬤嬤挑了奴婢跟紫蘭。”
王秀花聽著在心裡再一次氣笑,敢情從一開始回京,康熙就打算讓她當外室,所以才在十天前開始找人,把人送進宅子裡伺候她,他這一步步算計得真好,嚴絲合縫的,連時間都掐得正好,蒙騙她快二十天,讓她這上京的二十天裡對他言聽計從的,以為可以回去,原來真是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放她離開。
她曉得她此時被拘在這跟這些伺候的人無關,她們隻是做份內的事情,罪魁禍首是康熙,隻是她控製不了自己此時的怒火,隻能冷著臉,從紅瑩口中問朱大人是誰。
“朱大人是大官,奴婢其實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官,小主,你不會趕我們走吧,奴婢想伺候小主。”
她不趕他們走,她自己走,她穿好衣服後往外麵走去,這兩進的宅子穿過院子後便到垂花門前,有兩個男子站在那,緊跟著她的紅瑩小聲跟她說這是吳公公跟卓公公,平日裡負責看門的。
公公?這兩人是太監,從宮裡出來的嗎?王秀花以為這幾個人都是從宮外挑選的,兩人見到她給她行禮,打了一個千。
“見過小主,小主吉祥。”
“我可以出去嗎?”
兩人對看一眼,吳公公開口道:“小主不能出去。”
“我為何不能出去?”
“這是皇上的旨意,奴才們不敢抗旨,還請小主彆為難奴才。”
王秀花就知道她不能出去,既然他決定把她拘在這,哪能讓她出去,不過不試試,她不甘心,她就硬闖,那兩個奴才不敢攔她,因為他們也算是男子,之後叫來張嬤嬤等人才把她攔住。
“小主,你不能出去,皇上下令了,而且外麵也有人守著,小主出不去。”張嬤嬤急急道,臉皺成一團。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你們彆攔我。”
王秀花掙脫開他們的桎梏,一心想往外走,難不成她一輩子隻能待在這二進的宅院裡,跟井底之蛙一樣隻能見到這小小一片的天空,他分明是允諾過她放她回去的,卑鄙小人,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你們誰攔我,我就打誰,我今日一定要出去。”
王秀花惡狠狠又發瘋的樣子讓在場的人有點嚇住,她過了垂花門,到了大門前,急急將門閂拿下,一打開門,發現外頭的確還有彆人,是那個護軍統領徐道,不止有他,還有十幾個護軍守在門口。
“王姑娘,你請回吧,皇上下令,王姑娘不得離開這宅院半步。”
“我硬是要走呢?”
“王姑娘,你走不了,皇上說了你若是走了,在場所有人,幾十條人命都得被處死,包括下官,所以下官不能讓你走,還請王姑娘彆為難下官。”
“你們的死活跟我有何乾係,我就要走,你們要麼殺了我,要麼讓我走。”
王秀花硬下心腸,執意要離開。
徐道示意後頭的人將她帶回去,王秀花兩隻手被好幾個人攥住,被拖了回去,大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