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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康熙三十五年三月初,京城回暖。

內務府送來春菊,因榮妃多給了兩間廂房,王秀花把其中一間用作庫房,原本堆高的箱籠都挪去那邊,她的房間也顯得寬敞許多,有空置的角落,幾盆春菊也直接擺放在屋內。

胤禑的腿屬於恢複得不錯,靜養了三個月,已經勉強能站立,太醫說裡頭的骨頭長好了,不過王秀花不敢讓他立即下地走路,基本上還是坐在輪椅上。

今日天色不錯,陽光和煦,胤禑被袁常在推去金魚池那邊,得空的王秀花在巳時末提著兩層雕花食盒過去乾清宮,她如今已經是貴人,可以往前殿送東西,皇上見不見她是另外一回事。

在殿門口的梁九功見到人,小走兩步迎上來,“小主,你怎麼來了?”

“梁公公,我親手弄了一些點心,想送給皇上,麻煩公公通傳一聲。”

“小主來得不巧,太子爺在裡麵,陪著皇上下棋呢。”

“那還真是不巧了,勞煩公公把這些點心送進去吧,不用通傳了。”王秀花把點心留下,很快帶著人走了。

當天傍晚,皇上便翻了她的綠頭牌。

侍寢的時候,王秀花笑意盈盈地貼在皇上胸膛前,說道:“皇上,臣妾進宮兩年了,也有兩年未見家人,皇上能否允臣妾出宮見一見家人。”

康熙親吻她的紅唇,心想怪不得給他送點心,有事求他的時候,她就異常乖順,吻完後他才低聲道:“這宮裡的小主嬪妃也鮮少能見到家人,有些自從進宮後就再也沒見過家人,已有十年之久,你身為宮中小主,冒然出宮不合規矩,你家人一切安好,你不用擔心。”

本以為王氏會再求他,爭辯兩句,沒想到王氏就隻是淡淡地說她知道了,沒有繼續求他。

“不過,你若是想見,朕可以讓他們進宮。”

“臣妾從來沒告訴過他們皇上的身份,讓他們進宮,曉得皇上的身份後怕是會讓他們大吃一驚,他們畢竟沒見過世麵,也沒有學過規矩,臣妾怕他們言行舉止多有冒犯,還是算了,彆讓他們進宮了,臣妾不見他們就是,臣妾曉得他們安好就行了。”

“真不想見?”

“算了,當臣妾沒說。”

“朕哪日有空再帶你出去吧。”

王秀花笑吟吟地看著他,摟著他的脖子,“那臣妾先謝過皇上,臣妾保證不會張揚此事,皇上偷偷帶臣妾出去即可,不讓後宮的人知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謹記在心。”

見她高興,康熙也笑了笑,隻是出去一次而已,不算什麼難事,她進宮的確也有很長一段時日了,心裡掛念家人也無可厚非。

夜深後,兩人才歇下。

沒過幾天,皇上就得空,白天召她過去乾清宮後,實則準備帶她出宮,王秀花臉上一喜,“皇上,臣妾讓念春先回去取一百兩銀子,兩年沒見,總不能空手過去。”

“不用了,你想給他們銀兩,朕事後再讓人給

他們就是,朕何時短缺過他們銀兩,你那一百兩就自己省著吧。”

王秀花笑得更開心了,說道:“那行,臣妾就不讓人回鐘粹宮取了,皇上,我們走吧,他們住在京郊,過去可能要一個多時辰,我們得在天黑前回來。”

王秀花跟著皇上出宮,帶出去的人不多,她隻帶了念春,讓香彤回去照顧胤禑,而皇上帶了三個奴才還有四個護軍,一行人乘兩輛馬車一同前往城外。

兩年才可出宮一趟,王秀花坐在馬車內,一直掀開車簾望向外麵,這京城還是如她記憶中那般熱鬨非凡,馬車駛過內城後,這喧鬨的人群聲才少一些。

“外麵有什麼好看的?”

王秀花回頭看一眼皇上,依舊笑道:“臣妾難得出宮一次,總覺得外麵很新奇,仿佛看不夠一般。”

康熙似乎想到什麼,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似乎真的是在笑,上一句話也不知是不是抱怨他把她禁在皇宮裡,他也笑道:“難得出來一趟,的確覺得一切都新奇,你今日就看個夠,下一次出來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是啊,下一次出來不知是何年何月了,皇上下一次出巡記得帶上臣妾,臣妾要陪著皇上遊山玩水,覽儘大清河山。”

說著她倚在他胸膛上,康熙順勢攬著她的腰,不知為何,她說她陪著他遊山玩水,覽儘大清河山時,他的心動了動,這大清的河山,一人閱覽的確會無聊孤獨,有人陪著才會是有趣,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也不去細想,隻是摸了摸她的耳垂,在手裡把玩。

兩人都靜靜地看著車窗外略過的人與景。

過了好一會兒,原本倚著的人想要起身時,康熙摁著她。

“皇上,臣妾身子重,彆壓著皇上了,讓臣妾起來吧。”

“無礙。”

王秀花這才倚躺回去。

終於到了她大姐他們住在的府邸前時,王秀花看向皇上,“皇上,你要不陪臣妾進去吧,臣妾不說你的身份,他們看到你也能寬心,不然他們會一直以為臣妾說的是假話。”

“嗯。”

他們被攙著下馬車,梁九功前去敲門,很快有人開門,開門的人竟然是她的侄子範書航,兩年沒見,範書航見到一群生人還有些意外,目光落在她身上時,才猶豫了喊了一句:“小姨,是你嗎,小姨?”

“書航,是小姨,書航長高了,今日怎麼沒去私塾?”

“今日先生休沐,小姨快進來。”

兩年沒見,範書航看上去不再是孩童模樣,反而開始像是一個小大人了,長高了,算一算,他也已經十歲了,的確是長大了,她摸了摸他的頭。

範書航衝裡頭喊人。

不一會兒,她大姐二姐他們都出來了,見到她都是又驚訝又驚喜,過來抱住她流眼淚,每次見麵都是隔了很久,她們少不了擔心她。

等她們情緒都平複得差不多時,王秀花才向她們介紹皇上,沒說他的真實身份,隻是說他是她的夫君。

先前她大姐她們

其實就見過皇上,不過是見到穿著樸素麻衣的皇上,如今見到穿得錦衣華服的皇上,加上隔了好幾年,她們其實跟第一次見沒什麼差彆,她大姐夫立即上前巴結道:“秀花總說她夫君是個大官,我還不相信,如今見著妹夫氣宇不凡,一看就是當大官的,秀花總是對妹夫遮遮掩掩,不肯告訴我們妹夫是多大的官,我先前還讓秀花讓妹夫幫我謀個官職,秀花也沒肯幫忙,我說妹夫都是大官了,尋個閒職給我也不難吧,妹夫,你說是不是?”

“好,朕……我讓人尋個閒職給你當當。”

大姐夫一愣,隨後臉上一喜:“妹夫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

王秀花捏了捏皇上的手,瞪他一眼,她大姐夫大字不識,能當什麼官,她怕他惹事,京城的權貴人家多,雖說他們跟皇家也沾點關係,可是那都是單純仰仗皇上的恩寵,出了事,皇上萬一不願意幫他們,或者二選一,他們家是被舍棄的那一個怎麼辦,還不如安安生生地過日子,反正他們也不缺銀子,她不指望她大姐夫將來能封官加爵,指望他還不如指望她的侄子。

她的手被反握住。

“那我先謝過妹夫了,妹夫快進來坐,秀花,你們也快進來,彆站在門口說話了。”大姐夫忙著張羅,迎他們進去。

許是見她大姐夫就這樣謀了差事,一向不是那麼言辭的二姐夫也上前,弱弱道:“妹夫能替我謀一份官職嗎?我識字。”

“嗯,我到時候讓人留意。”

王秀花瞥了瞥皇上,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真要替他們謀官職,她心想既然是他自個願意幫忙,她也不管他,到時候出了事,她也可以賴在他身上。

京城中肯定也有一些人靠關係得來的官職,任人唯親,多兩個少兩個應該沒有關係。

她大姐夫他們攀著皇上說話時,她才跟她大姐她們到屋內單獨說一會話,過一會兒,範書航扯了扯她的袖子,小聲問道:“小姨,他是王爺嗎?”

“你為何這樣說?”

“先生說了隻有王爺以上的人可以穿五爪蟒,他身上的衣服繡著五爪蟒。”

“他是,不過你自己知道就好,彆告訴你爹娘。”

範書航點點頭。

他們吃了一頓午膳後才離開。

回到馬車上時,王秀花忍不住跟皇上說:“皇上,你方才為何要應允他們,他們不是有才能之人,他們萬一做不好這份差事怎麼辦?”

“你又怎麼知道他們沒有才能?彆人進宮當了主子,成了朕的女人後都想著為他們的家族父兄謀前程,給他們娘家帶來榮華富貴,你倒好,還攔著朕,你難道不想讓自己的娘家強大起來,成為你的倚仗嗎?”

“臣妾沒想那麼多,臣妾隻想他們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

家族強大哪是那麼容易的事,且不說他們是漢人,不隸屬八旗,這京城中的大家族哪一個不是盤根錯節,可能從曆經太祖太宗世祖時期就開始起來,祖先可能都是有名有姓的官員,幾輩人打拚出來

的地位,他們家都沒有根基,她兩個姐夫也不是才識過人之人,手腕能力都沒有,要想變得強大談何容易,誰不知道漢人地位低,連朝堂中身居高位的官員隸屬漢軍旗都在少數。

“幾分閒差而已,他們做不了再撤去就是。”

“他們若真是犯了什麼錯,皇上到時候饒他們一命。”

“這差事還沒當上,你就預想他們會犯錯了?看來你不看好你兩個姐夫,放心吧,朕有分寸,真到那時候,朕饒他們一命就是,時辰還早,你要不要再逛一逛?”

“回內城再逛吧,臣妾想給胤禑買些好玩的小玩意。”

馬車行駛一會後到內城一天繁華的街道,左右兩邊都是各式各樣的店鋪,王秀花下去尋小孩子能玩的東西,皇上跟在她旁邊,隻要有看中的就買,反正不用她花錢。

“林姑娘……”

正逛著的時候,有人拉住她的手腕,隨後將她一把抱住,王秀花躲避不及,結結實實被抱住,她再抬眸一看發現是趙縛。

跟在後頭的護軍很快上前將他們拉開。

“林姑娘,你不認識我了嗎?”趙縛著急道,還想靠近時,護軍已經把佩劍橫出來,擋住趙縛,不讓他靠近。

“趙公子,你怎麼在這?”王秀花儘量麵色無異地跟趙縛說話。

“林姑娘,我是來這邊逛街,突然瞥見林姑娘,林姑娘,多年不見,林姑娘還好嗎?林姑娘,為何突然搬家,趙某想找林姑娘都找不到。”

趙縛兩隻眼睛裡麵仿佛隻有她,忽略掉她身旁的人。

王秀花已經感覺到旁邊傳來陰冷的目光,她沒有轉過去,依舊對著趙縛說話:“趙公子,抱歉,我搬家搬得突然,沒有告訴趙公子,我很好,多謝趙公子關心,趙公子近來可好?”

“我也很好,就是我找林姑娘找了好久,林姑娘,你……”

“我成婚了,這是我的夫君。”

“成婚了?你怎麼能成婚呢?”

“趙公子,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先走了,天快黑了,我們還趕著回去。”王秀花準備離開,可是趙縛卻上前攔住他們,想要抓她的手,被念春隔開。

“公子請自重。”念春開口道。

“我認識她,她不可能成婚的,當初她答應跟我成婚的。”

王秀花一聽這話,緊皺眉頭地看著趙縛,說來趙縛不是愚笨之人,既見到她身邊有旁的男人,他怎麼還這麼明目張膽,直白地說出這些話,她何時答應跟他成婚,他怎麼還說起謊來了。

“趙公子,你是不是記錯了,我何時答應過跟你成婚。”

“我沒記錯,林姑娘,你是答應跟我成婚的,我們已經有肌膚之親,林姑娘,你怎麼會不記得,你說過要跟我成婚的,我們之間的一切,林姑娘都忘了嗎?你怎麼能跟彆人成婚,我們真心相愛,林姑娘,你怎麼能拋棄我?”

趙縛越說越激動,想要上前抓她。

王秀花盯著趙縛,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麼,她沉聲道:“

趙公子,我從未跟你有過什麼肌膚之親,也從未答應過你跟你成婚,你為何要這樣說?”

被幾個護軍桎梏住的趙縛動彈不得,但他依舊激動地嚷嚷,想要掙脫:“林姑娘,你騙我,你怎麼能騙我,我找你好久,等你好久,你怎麼能騙我跟彆人成婚,你明明已經是我的人,你怎麼能跟彆人成婚?”

王秀花一時搞不清趙縛想要做什麼,她偏頭看向皇上,皇上的目光深沉懾人,仿佛要把她吞沒,隻聽見他出聲道:“把他帶走,關進宗人府待朕審問,先回宮。”

再次回到馬車上時,王秀花看著一言不發的皇上,忍不住解釋道:“臣妾真的跟那人沒有什麼私情,臣妾認識他,他就住在先前趙府上麵,失火時是他救了臣妾,臣妾懷著孕,孤兒寡母,他幫了臣妾不少,除此之外,臣妾真的跟他沒發生什麼,臣妾也不知道他為何要那樣說,汙蔑臣妾的清白。”

“你說朕是信你還是信他?”

“皇上要將他如何?”

“怎麼,要開始為他求情了?怕朕殺了他?朕勸你最好不要再說話,你一說話,隻會讓朕想殺了你,也殺了他!”康熙已經極力強壓怒火,沒有動手將她掐死已經是他極力克製的結果,他眼底有著濃濃的憤怒跟殺意,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女人膽大這種程度,明明已經是他的女人,還敢跟彆人有肌膚之親,答應跟彆人成婚,他眉間已經有著湧動的森冷殺意,養不熟的白眼狼,當初就應該把她殺了。

“臣妾真的沒有跟他有私情,我們之間清清白白,臣妾也不知他為何要說謊。”

“究竟是你說謊還是他說謊?王氏,朕一再容忍你,可是你怎麼對朕的,你真當朕不敢殺你是不是?”

“臣妾沒有這樣想,隻是臣妾真的跟他沒有私情,他是幫了臣妾,但臣妾跟他沒發生什麼,臣妾知道臣妾現在說什麼,皇上可能都不會相信,但臣妾還是要說,臣妾真的沒有。”

“有沒有,朕會查清楚的,你不必再解釋,閉嘴吧,朕不想聽你說話。”

康熙閉上眼睛,不願意再看她,拳頭握了又鬆,反反複複。

回到皇宮後,康熙率先下了馬車,大步往前走去。

梁九功等奴才連忙跟上。

念春扶著自家小主下了馬車,她心中也忐忑不安,怕自家小主真的跟那個男子有什麼,到時候小主的命還有他們這些奴才的命怕是都要沒有,她不知道小主在宮外發生了什麼,反正她知道皇上很生氣。

“小主真的認識那人?”

“認識。”

“那小主跟他……”

“我們之間是清白的。”

“那得皇上相信才行,小主,那趙公子是誰?”

王秀花頭疼,她也不知道趙縛是誰,不過趙縛今日弄出這麼一出,她不由懷疑趙縛是知道皇上是誰的,他是故意接近她,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汙蔑她,他能從中得到什麼,她死了對他有什麼好處,是不是宮裡的那些人安排趙縛故意接近她,為的就是讓她喪命。

趙縛若是一口咬定跟她有私情,發生過肌膚之親,難保皇上不會把他們都殺了,男人都不容許自己的女人背叛他們,更何況那還是皇上,他碰過的女人都要守身如玉。

她當初跟趙縛雖然沒發生過什麼,但也不是那麼“清白”,畢竟趙縛多次出入過她住的地方,他們之間在旁人眼中是不清白的。

王秀花回到鐘粹宮後有些魂不守舍,她在宮外買的東西都忘記給胤禑,被他喊了兩聲才反應過來。

“額娘,你們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