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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八月十五,中秋,懸月高掛,灑下一層銀輝。

乾清宮簷下掛滿宮燈,燈火通明,絲竹管樂在殿內響起,王公大臣與小主嬪妃分席而坐,賞析著中間舞女們曼妙的舞姿。

一舞畢。

恭親王舉起酒杯敬酒。

康熙也舉起酒杯,隔空跟恭親王示意對碰一下。

“皇兄,聽聞皇兄要封一個漢人女子為嬪妃,此事可為真?”

恭親王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在恭親王與皇上兩人身上遊移,殿內忽而靜了一下。

“朕後宮的事,皇弟就彆過問了。”

“祖訓有言滿漢不通婚,這並非隻是後宮的事,這關乎皇家血統是否純正,關乎皇家的臉麵。”

康熙臉色微沉。

恭親王沒有要停止說話的意思,繼續說道:“漢人低賤,豈能封為尊貴的嬪妃?皇兄,這祖訓不可違,還請皇兄三思而後行。”

“朕知道了。”

康熙隻是隨口敷衍一句,不與恭親王當著眾人的麵爭執。

因恭親王的幾句話,原本還算熱鬨的中秋宮宴後麵變得相對拘謹,任誰都看得出皇上臉色不對,於是沒人敢在筳宴上亂說什麼,吃過月餅過後筳宴便散了,眾人離開。

康熙也回到自己的寢殿。

沒參加中秋宮宴的王秀花自然不知此事。

翌日。

裕親王過來覲見,替恭親王說話,說恭親王是無意的,他說話向來口無遮攔。

“皇兄,你向來喜歡打圓場,他是朕的親弟弟,哪怕他說錯話,朕也不會拿他怎麼樣的,皇兄不必為他說話。”

裕親王欲言又止,隨後還是忍不住說道:“皇上,皇弟說得不無道理,漢人低賤,皇上要封那女子為嬪妃,朝堂上必定有人反對,滿蒙八旗旗民尊貴,哪能由一個漢人女子越到上位,自古以來,大清還沒有漢人女子升為嬪妃。”

“皇兄,不過是一嬪妃而已,既然沒有先例,朕可以開這個先例,一個身處後宮的嬪妃能翻起多大的風浪,你們太過放大此事了,這後宮還沒有漢人女子當嬪妃,滿蒙八旗為嬪為妃甚至為後的的女子不勝枚舉,這後宮還是滿蒙八旗的女子居多,朕沒有失了分寸,依舊是旗民為貴。”

康熙覺得隻是冊封一個嬪妃而已,他身為當朝皇帝,連冊封一個嬪妃都要被重重阻攔,需要左右顧慮,他這個皇帝何時這麼窩囊,他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事,不值得他們過來勸說,況且他想做的事情,沒人能阻攔,他已經不是那個需要聽令於人的帝王。

裕親王見皇上意已決,再說下去會惹皇上生氣,皇上是天子,他們這些人是臣子,君臣之間才是真正要講究分寸,不可僭越,他隻好噤聲,不再勸說。

不過過後朝堂上還是有不少大臣對封漢人女子為嬪妃一事上折子,大多是反對,從皇家血統再到八旗之製累加贅述,唯有一兩個漢臣支持。

康熙

隻是在折子上寫下已閱二字。

……

王秀花在後宮有所耳聞一些大臣反對皇上立她為嬪妃(),她也不知皇上此時是什麼想法?()?[(),她也不知這些大臣有沒有可能受後宮嬪妃指使,畢竟這些嬪妃的家族在朝為官的人不少。

她目前什麼都做不了,還在坐月子,慢慢靜養。

太後過來看她,安慰她讓她不要太過傷心,孩子還會有的。

王秀花聽著也不能多說什麼,孩子的確會有的,不過再有的孩子也不會是她懷過的孩子,那個孩子已經沒了,再也回不來。

她坐在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外。

“小主,該喝藥了。”

念春端來一碗湯藥。

她現在身子還沒好,還有惡露,偶爾會出血,仍然不能隨意走動,就好像破碎掉的人還需要再重新組裝,她時常覺得虛弱,身子還沒有徹底恢複。

她把湯藥喝了,又掰一顆橘子放進嘴裡祛除苦味。

“小主,奴婢扶你走走吧,太醫說小主現在可以多走走了,免得傷口粘連。”

“扶我在屋內走走。”

王秀花手放在念春胳膊上,在屋子裡走幾圈,沒什麼比身子更重要,她糟蹋什麼都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她不會讓自己沉溺在喪子的痛苦中,隻求儘快走出來,儘快痊愈。

皇上那邊若是有意封她為嬪妃,那些大臣阻撓不了,她出身雖低微,不過她有兩個阿哥,皇上隻要說她生子有功,封嬪一事便是有很正當的理由,這理由也能堵住大臣們的口,就看皇上有心無心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她基本上已經坐完月子,一個月過後,她才洗頭,一個月沒洗的頭發被念春她們揉搓許久,洗過之後,她覺得渾身都清爽許多了。

袁常在過來看她,說到劉庶妃,劉庶妃還有兩個多月就要生了,隻有她腹中的胎兒安安穩穩到第七個月。

“她是有福氣的。”她淡淡地說了一句。

袁常在又說道:“我們鐘粹宮現在無人得寵,榮妃……馬佳常在如今又隻是常在,鐘粹宮一下子沉寂下去,冷清許多,皇上許久沒有翻過鐘粹宮小主的牌子了。”

“才一個月而已,姐姐不必擔心那麼多,這該是主位娘娘擔心的。”

榮妃雖被降為常在,但依舊是鐘粹宮的主位娘娘,皇上當時生氣,撤掉榮妃協理六宮的權利,可終究是沒有真正抓到榮妃的錯處,先前被關進慎刑司的那幾個奴才聽說已經死了,撐了一段時日還是撐不住,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若是他們沒供出幕後指使者,榮妃一時失意,不代表她一直失意,皇上對榮妃顯然還是有幾分敬重的,所以榮妃複起是遲早的事,鐘粹宮沒有小主得寵,但目前那些奴才還不敢真的苛待鐘粹宮的小主,至少不敢苛待她跟榮妃。

袁常在笑了笑:“說得也是,這是常在該關心的事,我們隻需要好好過我們的日子,彆操心那麼多,這日子才會過得舒心。”

王秀花也笑了笑,兩人閒

() 著無事(),把棋盤擺上③[((),開始下棋。

……

到了九月底,十四阿哥原本住在永和宮,惠嬪覺得十四阿哥年紀不小了,再住在後宮怕是不便,提議讓十四阿哥搬到阿哥所那邊居住,不止是十四阿哥,還有胤禑。

皇上允了,於是胤禑準備要搬去阿哥所那邊。

紅瑩一直照顧胤禑,她自然要跟去,還有胤禑原先幾個乳母,聽說內務府那邊還會另外給胤禑分兩個小太監,總共加起來八個人照顧胤禑。

這幾天,王秀花都在為胤禑收拾東西,幾年下來,胤禑的東西也不少,陸陸續續收拾了幾天才徹底收拾好。

雖說胤禑搬去阿哥所,還是能過來鐘粹宮,但肯定不能天天見到,胤禑畢竟才六歲多,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是一個小孩,離得遠,雖說有奴才們照顧,但她依舊是不大放心。

可是胤禑這小孩子就沒有那麼多愁緒,說他會天天過來看她跟弟弟,說是這麼說,不過他怕是做不到,畢竟他自己還要去上書房讀書,每天早起晚歸的,哪能天天過來。

胤祿年紀更小,更加不知道分彆是什麼。

王秀花叮囑完胤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叮囑完胤禑後又叮囑紅瑩她們,胤禑出什麼事,她們都得及時告訴她,不許瞞著。

到了十月二日,胤禑他們一大早就開始遷宮,今日是良辰吉日,說是宜搬遷,王秀花落胎早產後第一次走出鐘粹宮,跟胤禑他們過去阿哥所那邊看看。

好在胤禑住的宮院還不算差,是一個獨立的小院落,隻有胤禑一個人住,不用跟其它阿哥同住。

她環顧整個院落,前前後後都看了一遍才稍微有些放心,在紅瑩她們歸置東西的時候,胤禑過來抱住她,語氣低落。

“額娘,我想跟額娘住在一塊。”

王秀花蹲下來跟他說話,前幾天他還表現得一副高興的樣子,這會怎麼傷心起來了。

“怎麼了?有紅瑩姐姐她們在,不用害怕。”

“可是沒有額娘,我想跟額娘在一塊。”

那沒辦法,他的確年紀不小了,再住在後宮的確不便,皇上都允了,她不能再把他留在身邊,胤禑這孩子從一出生就跟著她,她們母子兩相依為命這些年,她內心也不舍得他,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額娘也想跟你在一塊,不過你是小大人了,已經去上書房讀書了,得學著獨立了,況且這裡離鐘粹宮不遠,你還可以隨時過來找額娘。”

“可是我就是想跟額娘在一塊,還有弟弟,我住在這就不能見到弟弟了。”

胤禑已經有點哽咽,小臉透著濃濃的委屈。

“不會的,你還是能見到弟弟,隻要你想額娘跟弟弟了,還是能過來找額娘跟弟弟,額娘也會帶著弟弟過來找你,彆哭好不好?”

“額娘,我就想跟你在一塊,我不要長大。”胤禑情緒繃不住,撲到她懷裡大哭,把她弄得眼眶泛熱,緊緊地抱著他。

母子兩都哭了好一會兒。

王秀花用手帕擦去胤

() 禑的眼淚,“額娘也不舍得你,不過你是小大人了,額娘相信你能慢慢長大,獨立起來,雖然前麵很難,但總能過去的,而且額娘也會常常過來看你的,不會真的把你扔在這。”

“額娘真的會過來看我嗎?”

“當然是真的,你可以過來看額娘。”

安撫胤禑好一會兒後,他情緒才平複下來,等東西歸置好之後,王秀花才離開,胤禑站在宮院門口看著她們離開。

回到鐘粹宮後,王秀花坐在房間內,還是有些難過,這算是他們母子兩第一次分離。

“皇上駕到。”

王秀花擦擦眼裡的淚花,站到門口迎接皇上。

“胤禑搬去阿哥所那邊了?”

王秀花難得埋怨地看了一眼皇上,不滿道:“皇上這不是明知故問嘛,不是皇上下令讓他搬去阿哥所那邊的嗎?”

康熙見王氏雙眼通紅,怕是哭了好久,他擦去她眼角的淚痕,沉聲道:“胤禑畢竟年紀不小了,是該搬去阿哥所那邊了。”

“他才六歲,他還是一個小孩子,十四阿哥不是十歲才搬去阿哥所那邊嗎?皇上為何不讓胤禑十歲再搬過去?”

“胤禵從小身子不好,需要德妃精心照顧。”

“胤禑也常常生病,臣妾剛失去一個孩子,皇上卻迫不及待把胤禑帶走,讓他離開臣妾,讓我們母子分離,皇上真是好狠的心。”

康熙皺眉,他不過是看胤禑年紀不小了才想讓他搬去阿哥所那邊,除了體弱的孩子,其它阿哥格格都是五六歲就挪去阿哥所那邊,有些阿哥甚至剛出生不久就挪去阿哥所,這是宮裡的規矩,況且隻是挪去阿哥所那邊而已,又不是見不到。

“胤禑住在後宮不方便,他不能總黏著你這個額娘,他該獨當一麵了。”

“他才六歲,有什麼不方便?皇上就是狠心。”

“好啦,彆哭了。”

王秀花捶他胸膛兩下,背過身自己擦擦眼淚。

“你身子好些沒有?”

“死不了,不用皇上關心。”

康熙無奈地把她轉過來,說道:“不是還有胤祿嗎?況且朕又不是禁止你們母子兩見麵,不過是挪一處地方住而已。”

“皇上說得輕巧,胤禑是臣妾一手帶大的,他很少離開臣妾身邊,他這一搬去阿哥所,我們不能天天見麵,這不是要剜臣妾的心嗎?胤禑是胤禑,胤祿是胤祿,胤祿不能代替胤禑。”

“那你要怎麼辦?”

王秀花沉默,她還能怎麼辦,人都搬過去了,他都下令了,她還能抗旨不尊不成。

“皇上彆問臣妾,皇上若是有心問臣妾,也不會直接下旨,而是先問過臣妾再下旨。”

“你在跟朕慪氣嗎?”

“臣妾不敢。”

“好啦,胤禑已經搬過去了,你若是想去看他,隨時過去,朕不會攔你,也不會攔胤禑過來看你,宮規如此,阿哥六歲之後不宜再待在後宮,朕並非是故意的。”

王秀花知道自己不能真的跟他爭執慪氣,阿哥六歲之後要搬去阿哥所那邊,她也是知道的,隻不過她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麼快,胤禑跟胤祿的確不一樣,她們母子兩先在宮外待了兩年,相依為命的兩年,她始終覺得胤禑會一直在她身邊。

她難過道:“臣妾隻是很難過,胤禑是臣妾第一個孩子,臣妾看著他一點一點地長大,臣妾實在是不舍得他離開臣妾身邊,他還那麼小,臣妾總覺得他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康熙抱住她,曉得她難過,尤其是她剛落胎不久,內心更舍不得胤禑。

“他不是小孩子了,他不能總在你的羽翼下長大,他是阿哥,他將來要為大清做事的。”

“臣妾沒想那麼遠,臣妾隻是覺得他應該待在臣妾身邊,臣妾隻有每日見到他才會放心。”

康熙見她情緒平複下來,他柔聲道:“他不會有事的,你隨時可以過去看他。”

“臣妾知道了,是臣妾失態了,臣妾這些日子情緒不好,皇上彆怪罪臣妾,皇上,給臣妾下紅花,害死臣妾腹中孩子的凶手找到了嗎?”

“他們不願開口。”

“倒是忠心,不敢背叛主子。”王秀花嘲諷地說了一句,“隻是可惜臣妾的孩子白白枉死了,凶手都不知道是誰,下一次他們怕是還會下手。”

“朕會查他們接觸過的人。”

“皇上,一定要找出凶手為我們的孩子報仇。”王秀花憤恨地說。

“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