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0章(2 / 2)

她將臉埋到他懷中去,他緊緊的箍著她,就像重逢的那一刻,可是這一刻更甜蜜,更篤定。這麼久,這麼遠,從初次相遇到如今,隔了這麼久,中間那樣多的人,那樣多的事,他到底是等到了她。

他的聲音像是夢囈一樣:“靜琬,你還記不記得……”她嗯了一聲,他沒有說下去,她也並不追問,其實與她的一切都像是在夢境,哪怕是現在明明相擁,可是因為等了太久,總覺得甜美得如同夢境一樣。但這夢境如此甜蜜沉酣,哪裡舍得去多想。他隻覺得仿佛那一日,從城外打獵歸來,她靠在他肩頭睡著了。晚春的微風吹得牆上淩霄花枝影搖曳,她的發絲癢癢的拂在臉上,滿襟滿懷隻有她的芳香。他坐在那裡,四下靜無聲息,心中隻唯恐她醒來,隻願這一刻長久些,再長久些。

此生終於等到了這天長地久,一顆心安逸踏實,因為明明知道她是他的,明明知道這一生一世,她都會是他的。她的笑顏那樣甜美,黝黑純淨的瞳仁裡,唯有他臉龐的倒影。她的唇上有甜美的氣息,他吻在她的嘴角:“等仗打完了,我要給你最盛大的婚禮,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們兩個有多幸福。”

她隻含著笑,他握著她的手,原來這就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何敘安本來性格極沉著,今天不知為何,隻是坐立不安。負著手在屋子裡徘徊,走了好幾趟來回,又看看牆上掛著的鐘。這間大的辦公室是慕容灃日常處理軍務的地方,牆上掛了好幾幅軍事地圖,桌子上小山一樣的軍報、電報、往來文書,另外還擱著好幾部電話。那種雜亂無章的擺設,很叫人看了心中添堵。

他坐了一會兒,起身又踱了幾步,聽著牆上的掛鐘嘀噠嘀噠的聲音,心裡越發煩躁,想了一想,終於走出去,順著走廊一直往後,後麵小小一所跨院。天色已晚,那院子裡小小一個花園,園中花木葳蕤

,沈家平正坐在那裡哼著小曲兒掰花生米吃,見著他打了個招呼,何敘安往後望去,後麵又是一重院落,門口的崗哨站在那裡,隱約可以看見裡麵巡邏的侍衛走動。他問沈家平:“這麼早六少就休息了?”

沈家平說:“才剛吃了晚飯,說是過一會兒要陪尹小姐上街買東西。看來這年內,真的會辦喜事了。”何敘安聽了這句話,不禁深有感觸,長長歎了口氣,用手將那花生的殼子,一隻隻按著,哢嚓哢嚓,按得癟平。最後拍了拍手,拂去碎屑,說:“沒想到這位尹小姐可以修成正果。”沈家平笑道:“六少的年紀,早該結婚了,幾位老姨太太總是念叨,隻是他不耐煩聽。上次去乾平見程家的人,那樣危險的境地,卻非得要見一見尹小姐,你不就說六少是認真鬨戀愛嗎?”

何敘安笑道:“戀愛歸戀愛,結婚歸結婚,這是兩碼事。”沈家平哈哈一笑,說:“按照法律,他們已經算是結婚了啊。”何敘安隨口道:“現在是民主社會,法律嘛當然是要講的。”他本來心情十分不好,可是現在像是突然有了點精神:“尹小姐來了也好,六少起居本來就乏人照料,女人家心細,比成班的侍衛都要強。大帥當日不總是誇四太太是‘隨軍夫人’嗎?再說六少平日總是惦記她,現下終於在一起,六少也省心不少。”

沈家平因為慕容灃脾氣不好,而近來軍務繁忙,自然性子更是急躁,所以侍衛們老是挨罵,自從靜琬來了之後,沈家平還真覺得鬆了口氣一樣。何況靜琬雖然是女流之輩,但在軍中絲毫沒有驕矜之氣,常常穿男裝伴隨慕容灃左右,承軍南北兩線同時作戰,自是十分艱苦。而她隨著慕容灃輾轉各行轅,千裡奔波,矢林箭雨中不離不棄,所以慕容灃身邊的不少將領,先是側目,而後狐疑,到了後來,一提到“夫人”,總忍不住讚一聲,欽佩不己。連外國的記者,也在西文報紙上刊登慕容灃與她的合影,稱讚“慕容夫人亦英雄”。

所以這天跟隨靜琬的侍衛孫敬儀來告訴沈家平:“夫人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在那裡掉眼淚呢。”沈家平說:“胡扯,夫人怎麼會哭。”話一出口,又覺得她雖毅

決堅強,但終歸是個女人,自己這句話也太武斷了,於是問:“那夫人是為什麼在哭?”

孫敬儀道:“前天攻克了阜順,繳獲了許多東西,都堆在倉庫裡。夫人這幾天正說悶得慌,我就去倉庫裡隨便拿了兩本書和幾份報紙給她看,不曉得為什麼,剛才我見到她一個人坐在那裡默默掉眼淚。”

沈家平素知靜琬的性子十分堅韌,有次從馬背上摔下來,也沒見她紅過眼圈,所以聽孫敬儀這麼一說,心裡還真有幾分惴惴。想了想說:“六少還在開會,我去看看夫人有什麼吩咐。”

大軍南下,此時行轅設在距阜順不過三四裡的一個小鎮清平,因為駐防地方不夠,所以征用當地縉紳的民宅設立行轅。清平鎮雖然不大,但自古便是驛路要道,所以雖是民宅,但九進天井,數重庭院,極是寬敞精致。靜琬所住上房之前的庭院中,擺了數百盆菊花,簇擁得花海一樣,沈家平遠遠瞧見靜琬立在窗前,默默凝望那錦繡樣的花海。他們都素來敬畏靜琬,於是一進屋子,在十來步開外就行禮:“夫人。”

靜琬平日甚少用脂粉,奔波間甚至多穿男裝,此時因為在行轅裡,不過一襲尋常的墨綠絲絨旗袍,臉上卻薄薄撲了些粉,雖然如此,猶能看出眼角微紅。他在心裡思忖,靜琬見他的神色,勉強笑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你不要告訴六少。”

沈家平瞧她的樣子,像是十分傷心,但他隻是侍衛隊長,許多事情都不好過份追問,隻得道:“夫人如果有什麼事,可以交給家平去辦。”靜琬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問他:“依你看,什麼時候可以攻克乾平?”沈家平聽她這麼一問,大出意外,因為她雖在軍中,幾乎從來不過問軍事,平日多忙的是些慰問傷兵、撫恤眷屬之類瑣事。他躊躇著答:“前線的事情很難說,總不過這幾天吧。”

靜琬又嗯了一聲,沈家平眼尖,瞧見一旁梨花大案上擱著一張報紙,拿起來一看,隻見是數日前的一張穎州日報,版麵上極醒目的粗黑告示:“尹楚樊與尹靜琬斷絕父女關係之聲明”,他一目十行,隻見語氣極為激烈,稱“不肖女離家去國,是為不忠;悔婚出走,是為

不義;未告之父母,是為不孝。”稱“不忠不義不孝之人,不見容尹氏宗族,是以聲明與其斷絕父女關係……”

靜琬見他看到報紙,淒然一笑,說道:“沛林就快回來了,你將這個拿走,不要叫他看見。”沈家平自識得她以來,從來未見她有這樣的神情,心下惻然,低聲道:“此事還是告訴六少的好,夫人受了這樣的委屈,到時侯六少可以出麵解釋清楚的。”

靜琬眼中淚光盈盈,轉過臉去,聲音低微如同自言自語:“連我的父母都不要我了,還有什麼值得去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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