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寧笑笑:“還好。”
好什麼好,她腰都快斷了。
做完當天工作,又坐公交轉地鐵回家,偏偏碰上人多,她又站了一路。
下車時又不停捶著自己後腰,實在忍不了了,打開手機搜了搜附近的按摩店。
老天奶,她差點沒把手機扔出去。
她們這一區不是老破小麼?這附近的消費力有這麼高麼?
說到底,不是消費力的鍋,是她自己的鍋。
畢竟如祁曉所說,她現在請溫澤念看電影和吃爆米花,還得刷溫澤念的親情卡。
等通過下一輪心理測試,她得趕緊去找一份正式工作了。
窮歸窮,她還是打算買點零食給祁曉帶回島上去吃。C酒店員工餐廳待遇不錯,水果酸奶一應俱全,祁曉唯一饞的就是零食。
家附近的小賣部貨不全,孟寧多走了兩步,去不遠處一家更大的超市。
是那種歡樂的大賣場,喜氣洋洋播著廣場舞風格的音樂。各種熟食果脯醬菜的味道混在一起,孟寧穿越那一片味道織成的網,看到超市外不知什麼時候擺了排按摩椅。
孟寧捶著腰走過去看了眼。
好像剛擺上,在做推廣,掃碼第一次免費使用。
孟寧猶豫了下,還是先往超市裡走去。
買了祁曉喜歡的薯片和小小酥出來,她真不行了,捶著後腰走過去,掃碼關注了明知為廣告推廣的公眾號,
點選“第一次免費使用”,躺上了按摩椅。
人來人往的她有點不好意思,閉上眼。
“我們家附近這超市可好了!貨又全又便宜。”
一片鬨嚷嚷的樂曲中,孟寧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
她張開眼,眼睜睜看著祁曉向她走來,雙手叉腰,居高臨下的站在她麵前。
其實那時她想起來的,但按摩時長沒完,程序不停運轉著,她起不來。
於是她被按摩椅托著一起一伏,一會兒胸凸起一會兒肚子凸起,跟條波浪線似的,看祁曉由雙手叉腰變成雙臂抱在胸前,問她:“腰疼啊?”
“啊……”
“嗬嗬。”祁曉說:“昨晚上純聊天唄?聊腰疼了唄?”
孟寧:……
孟寧把懷裡抱著的一兜零食遞上去,祁曉接都不接:“彆想收買我!”
轉身就走。
孟寧望著祁曉背影,好在五分鐘後,程序結束,她從按摩椅上站起來,拎著零食往前走。
在一片小吃區中,看到祁曉獨自坐在桌邊,麵前抱著個小碗正吃雲南烤豆腐。
配了紅油辣椒醬,祁曉一個北方人其實沒那麼扛辣,嘴一圈都是紅的。
打橫的長凳是與桌麵焊在一起,孟寧跨進去坐到祁曉對麵。
祁曉抬眸衝她笑了下:“對不起啊,你是不是覺得我發火發得莫名其妙的?”
孟寧搖搖頭,想了下該怎麼表達:“我知道你覺得太快了,其實我也覺得太快了。”
好像什麼都還沒想清楚,什麼都還沒理順,隻是為了倉皇的抓住什麼。
祁曉歎了口氣,把一次性小紙碗往孟寧麵前推了推,手裡兩根竹簽分了根給孟寧。
孟寧接過,叉了塊豆腐喂自己嘴裡。
謔,真挺辣的。
孟寧頓時覺得氣管一陣燒灼,那晚嗆水的感覺在腦子裡一晃而過,也是這種氣管燒灼的感覺。
她咳了兩聲,祁曉又要把她手裡的竹簽拿回去。
她搖頭:“沒事,就是沒想到這麼辣。”
祁曉的手縮回去,又歎了口氣:“怎麼就這麼難呢。”
也不知是歎孟寧和溫澤念。
還是歎自己和那個人。
孟寧又吃塊豆腐,把一兜零食放到桌上,推到祁曉那邊去。
祁曉瞟一眼:“你們倆現在怎麼算的啊?”
“就,談了。”
“然後呢?”
“已經這樣了。”孟寧說:“就,邊走邊看。”
這樣肯定更難,但孟寧自己也知道,祁曉就不好多說什麼了。
祁曉說:“走吧,回家拿包去,我得回島上了。”
孟寧送走了祁曉,又把家裡各處打掃了遍,宋宵就下班了。
兩人一起做了晚飯,宋宵又把明天中午要帶去公司的飯菜用飯盒裝好,洗了澡就先回房了。
孟寧把投影儀搬回自己房間,她懶得用
幕布,打算找部電影直接投在牆麵上。
選來選去,牆麵上投射出來的,還是那部《巴黎夜旅人》。
很久以前好像看過一篇心理學分析,說反反複複看同一部電影或電視劇的人,是心理缺乏安全感的人。
她蜷著一條腿坐在椅子上,手機捏在食指與拇指間,旋兩旋,又握住,點亮屏幕。
溫澤念沒給她發微信。
她的視線投回牆麵。看已看過的電影,好處是每一幀畫麵都親切,壞處是情節太熟,容易跑神。
不一會兒她又低頭去看手機。
還是靜悄悄的沒消息。
她索性摁了暫停,點進與溫澤念的對話框。
打了三個字:“你在乾……”
又停下,變成一個不停閃爍的鍵入符號。
她忖了下,她到底是想溫澤念了,還是害怕自己一個人呆著?
或許昨夜那種有人包裹著她、填充著她的感覺,讓她覺得安全。
她又把那幾個字刪了,手機這時反而震了下。
祁曉發來的,沒說話,就一張照片。打開的小小酥袋子放在桌上,食指和拇指對著鏡頭,指腹沾滿了調味粉末。
孟寧笑了下,給她回了個“哈基米”的表情過去。
走到窗邊,把窗戶推開,給自己點了支煙。
一手掌根撐在窗台上,看夜色如織。
不知站了多久,等煙味都散儘了,才關上窗,重新坐回椅子,點摁電影播放。
沒坐一會兒,腰更不行了。她正準備站起來靠坐到床頭,手裡的手機響了。
她揚了揚唇,把電影音量調低,接起來:“喂。”
溫澤念停出一個微妙的節奏,才說:“喂。”
溫澤念好會啊。
陽光普照時她打視頻,讓攝像頭對準窗外一叢盛開的天堂鳥。夜色如墨時她打電話,讓聲音失卻畫麵,讓聲音更曖昧。
孟寧趿著拖鞋往窗邊走,溫澤念聽著她走動的聲音好似輕輕笑了聲。
孟寧想,這有什麼好笑的。
可轉念一想,她倆中午視頻時,她聽著溫澤念的高跟鞋聲由近及遠、又由遠及近,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的拿文件。
她也感到一陣淡淡的、卻由衷的喜悅。
恰如溫澤念的這聲輕笑。
孟寧靠在床頭,兩條腿打直交疊:“你忙完了?”
“嗯。”溫澤念問:“你做什麼呢?”
“看電影。”孟寧說:“坐椅子上腰疼,靠床上來了。”
溫澤念問:“真有那麼疼麼?”
孟寧頓了一會兒,才小聲道:“你說呢?”
帶一點點埋怨。
她那樣的語氣讓溫澤念又笑一聲,很輕,像嗬出的一聲氣音。
溫澤念說:“我負責,好不好?”
孟寧說:“你怎麼負責。”
溫澤念一時沒說話,孟寧望著牆麵投影的電影
宛如默片,牆麵一道細細的裂紋變作電影裡的奇異裝點,溫澤念輕而緩的呼吸聲變作唯一有效的台詞,來回刮擦著人的心臟。
電影中巴黎的街景一幀幀滑過,孟寧忽然說:“我很想你。()”
就算你去了巴黎,我一樣很想你。?()_[(()”
先前她關於到底是想念溫澤念還是不想一個人待著的疑問,在聽著溫澤念呼吸的這一瞬化為無形。
她很想溫澤念。
哪怕隻這樣靜靜聽著溫澤念的呼吸,她心裡也漫過淡淡的欣悅。
溫澤念頓了良久,說:“我先掛斷一會兒,好麼?”
孟寧愣了下:“好。”
溫澤念那端輕輕掛了。孟寧捏著手機開始反思,她剛才的那句話是不是太超過了。
她說的還不是“我想你”。
她還添了個程度副詞說“我很想你”。
以前看美劇,經常有一方說“我愛你”而另一方覺得還沒到這份上,尷尬的得不到回應。
她們東方人就是含蓄啊,遠還沒到說“我愛你”呢,說了句“我想你”就不行了。
尷尬,孟寧往後仰著頭靠牆,拱起膝蓋,闔著眸子想,真的有點尷尬。
手機在掌心震了下。
不知是不是祁曉,孟寧想緩一會兒再看。
等那陣腳趾摳床的尷尬退潮點了,孟寧張開眼點開微信。
不是祁曉,是溫澤念——“我在你家門口。”
孟寧一下從靠著床頭的姿勢坐起來,扯出一陣腰疼惹得她“嘶”一聲,她一手扶著後腰一手捏著手機,看溫澤念發微信的時間是六分鐘前。
她立馬下床,趿上拖鞋快步走到門口,臨近了,步子卻又慢下來。
溫澤念會不會已經走了。
她手指在門上掌了一會兒,才推開門。
這種舊樓還是那種最老式的聲控燈,開門的細微響動不足以引亮,一片黑暗裡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形輪廓,倒是鼻端的幽香更清晰些。
孟寧也說不上怎麼想的,一時沒出聲。
溫澤念也沒說話。
兩人在一片黑暗裡靜靜對站了會兒。直到孟寧輕聲說:“嘿。”
好似等電流慢慢爬過燈絲,聲控燈才倏然亮了起來。
霎時間。
夜晚花園湧入永不打烊的魔法。月光在爬山虎的牆角砌出詩篇。夜鶯與薔薇同唱,震響不遠處的鐘樓敲響十二點的午夜。
在這一切一切的魔法之中。
溫澤念那張濃醇似酒的臉被樓道暖黃的燈光點亮,輕聲叫她的名字:“孟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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