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沙沒有遊客區域那麼細,倒不至於陷住她的鞋跟。隻是她站過的地方留下兩汪淺淺的坑,月光釀在裡麵,可愛得讓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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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回房時輕手輕腳,卻發現祁曉還沒睡。
祁曉正捧著平板看一個視頻:“午覺睡久了,現在睡不著。”
“你看什麼呢?”
祁曉未語先樂:“你相信催眠麼?你看這綜藝裡的催眠師牛轟轟的,什麼你以為自己忘了的事他都能讓你想起來。”
“比如?”
“比如你小學三年級隔壁鄰居二大爺家的貓叫什麼名字。”
孟寧跟著笑。
又輪到她倆休息時,她倆搭快艇出島。
這次她們輪休剛好撞上周末。照習慣,第一天通常在人間煙火中虛度,第二天,宋宵和祁曉約著去逛街,宋宵要去給她妹買新年禮物。
問孟寧:“你去麼?”
祁曉提醒:“你忘啦?孟寧要去赴她的神秘約會。”
第二天下午,孟寧置身於一個白色的房間。布置簡約,窗口一張寫字桌旁擺著盆風信子,單人沙發舒適而不至於令人陷落,就連木地板拚出的紋路也平和得令人心安。
坐在她麵前的中年女人留一頭中長發,玳瑁框眼鏡,普通而和善的長相。
手裡拿著水性筆和便箋紙。
孟寧忽然莫名的想:隻有溫澤念那樣的人,還奢侈的用著鋼筆。
她都已經出島了,想起溫澤念的頻率是否太多了一點。
女人的語氣似隨意聊天:“過去一周怎麼樣?”
“老樣子。”
“沒什麼新鮮事?”
孟寧想到被她收藏在抽屜裡的小卡片,頓了頓:“沒有。”
女人提筆在便箋紙上寫了些什麼。
孟寧開口:“我想結束我們的見麵了。”
女人的筆停了下,看上去像在一個什麼詞上打了個圈:“你覺得你的狀態已經足夠好了麼?”
孟寧換了個說法:“我已經實現我的目標了。我提過的,記得嗎?”
“當然,在海灘上救滿一百個人。”
那個目標是孟寧在入職C酒店時許下的。當時她對救生隊的工作並不了解,並沒有想過她實現這個目標所花的時間,是五年。
她告辭前,眼神掃過書櫃裡陳列的一張張證書。
“對了。”她開口問:“對你們心理醫生來說,催眠是可以實現的麼?”
“可以嘗試,但不一定會成功。”
“那我能試試麼?如果我需要想起一些事。”她報了個具體日期——她在溫澤念的行政套房裡睡了整夜的那天。
“那天發生什麼了?”
“就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啊。”孟寧緊張時有轉筆的習慣,這會兒沒筆可轉,她抬手理了下自己綰在腦後的發。
“那試試吧。”女人讓孟寧躺上一張臥榻,聲音舒緩得像過分規律的秒表,帶著人走入一片迷霧森林。
她在一片霧氣裡努力睜眼,好似浮在半空,看著那晚沙發上的她與溫澤念——
溫澤念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然後她倚在溫澤念肩頭。
溫澤念輕輕低下頭去,下巴也許蹭著她額角。
可是然後呢?她什麼都看不清。
這時有人拉了她一把,她回頭,在什麼都沒看清的時候猛然下墜。
她卻知道拉她的那人是誰,不作任何掙紮,心甘情願跟著跌落。
可極速的失重感下,身體的自救像是本能,她掙紮著醒了過來,下意識往臉上一摸,冰涼涼一片。
她出了許多冷汗,坐起來,臉上的神情已然恢複鎮定,抽了張紙巾,雙手捧著摁了摁麵頰。
“我剛才也以為你哭了,你發出類似於哭了的嗚嗚聲,可是卻沒有眼淚。”
孟寧笑了下。
“你確定自己的狀態沒問題了麼?”
她點頭:“確定。”
背著雙肩包走出去,鑽進一間酒吧——上次她和祁曉、宋宵來的便是這間,招牌上很簡約的寫著“3rd”,晚上是酒吧,白天化身咖啡館。
正值周日下午,人群閒散的坐著,允許帶貓,有人把手伸進貓包,想把那隻膽小的布偶貓逗出來見見世麵。
孟寧獨自一人坐在吧台邊,麵前的女人一頭微卷的長發,一件軟綢襯衫貼著姣好身段的起伏穿得很隨性,隨手把散落的發絲勾回耳後:“喝什麼?”
“Espresso。”
女人停了會兒,忍無可忍般壓低聲問她:“你怎麼每周都有個下午來喝咖啡?我們家咖啡有這麼好喝麼?”
“你覺得呢?”孟寧反問。
女人撇了一下嘴,孟寧笑。
女人問她:“沒開車吧?”孟寧搖頭:“沒車。”
過了會兒,女人把一杯咖啡推到她麵前,衝她眨眨眼:“加了好東西。”
孟寧抿一口,發現加了伏特加。酒加在咖啡裡好似效用加倍似的,她並不勝酒力,口袋裡的手機震起來。
一個陌生號碼。
孟寧接起來:“喂?”
“孟寧。”那樣特彆的嗓音在白日裡聽起來總讓人心生恍惚,仿若跌墮入一個令人迷醉的夜:“抱歉我從員工通訊薄查到你的聯絡方式。”
“嗯,什麼事?”也許周遭略喧嚷的環境,落地玻璃外是人群擁擠的日常街景,她跟溫澤念說話的語氣比在島上鎮定了些。
溫澤念告訴她:“明天一早我會巡查救生隊的早訓,你與祁曉輪休,我查到你們的留檔資料,你與她是合租對吧?麻煩你也通知她一聲。”
“好的。”
她預備掛電話了。
可溫澤念說:“你能幫我從島外帶一包牛奶糖麼?”
這時手機裡好似傳來其他人說話的聲音,然後,電話便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