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這個能力。
喝酒誤事啊,她真不該喝那麼多的。
溫澤念又問:“那你呢?”
“沒談過。”
“為什麼不談?”溫澤念望著海麵,孟寧低頭望著那招潮蟹,繞過溫澤念的高跟鞋往另一塊礁岩爬去。溫澤念說:“應該挺多人喜歡你的吧。”
“也沒有。”孟寧笑笑:“就,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也不知在忙些什麼,瞎忙。”
“什麼時候算合適的機會?”
孟寧停了會兒:“我也不知道。”
麵對一道無解的題,就算上帝也不可能知道正確答案。
以兩人現在的關係,再往下深挖對方的感情史就顯得越界了。一時無話,又隻剩海浪往人的心臟上拍。
溫澤念繼續抽煙。她抽煙的時候總是那副情態,好像任何人的靠近對她都是一種打擾。
孟寧放棄了打招呼的念頭,從她身邊走開。
隻是走了兩步,沒忍住回頭:“你抽煙真抽得挺凶的。”
“我不是說了嗎?”溫澤念背對著孟寧,月光和星光都細微,她盤發露出的後頸瑩白一片是海灘上最奪目的存在:“抽煙對身體無益,對心情有益。”
一陣默然。
她回頭,見孟寧還站在原處,隔她四五步遠的距離:“你現在話真的很少啊,按照聊天的套路,你現在不是應該問我,是不是心情不好嗎?”
孟寧咧嘴笑了下。
她莫名其妙的想:溫澤念出國了那麼久,竟然還知道“套路”這種詞,夠厲害的。
溫澤念也不管她了,自問自答:“我心情不好是因為,沒吃到我想要的糖。”
這時孟寧該說一句“對不起”走開了,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還站在原地。
溫澤念一步步走到她麵前來,高跟鞋在海灘上留下的一汪汪淺坑足以盛入月光釀酒。穿高跟鞋在沙灘上走多少是吃力的,她每走一步,要稍刻意的拎一拎腳腕,腳有一個微妙繃直的動作,顯得踝骨到腳背的那片連線特彆好看。
她身上的香一飄過來,孟寧下意識想往後退。還沒來得及挪步,溫澤念卻把手伸進了她的衣兜。
完了,孟寧心想。
溫澤念手掏出來,攤開掌心時已多了一包糖。
“上次剛說過你老實了很多,你偏偏又不老實起來了。”
孟寧很怕溫澤念再追問下去,問“明明你買了糖為什麼要騙我說你沒買”?
但溫澤念什麼都沒問,隻把糖遞還給她:“幫我剝一顆。”
她看溫澤念一眼,溫澤念揚揚指間的煙,意思是自己不方便。
孟寧低頭撕開袋子,摸了顆出來又去拆包裝。其實溫澤念要是客客氣氣,她反而彆扭,好像溫澤念也意識到現在兩人身份的差距,刻意回避著任何會令人多想的舉動。
現在溫澤念很隨意的讓她幫忙剝一顆糖,她反而放鬆了些。
玻璃紙托著糖粒呈到溫澤念麵前,溫澤念伸指拈了送進嘴,舌尖很微妙的探出齒縫把糖勾進去。可除此之外,她的站姿到神情都是淡而克製的,反而顯得剛才那一下小動作像某種撩撥。
像一塊工整拚圖上被打亂的那一塊。
溫澤念跟她在一起時會有一些很微妙的小動作,比如這會兒溫澤念應該是嘗到了奶糖裡包裹的那一絲海鹽味,仿佛跟身後的海浪融為一體,所以她眯了眯眼。不是狐狸一樣的眯眼,隻是眼尾擠出絲淺褶又一晃而過。
她所有的微表情都這樣淡而飄忽,像明明在你指間卻又飄走的那根風箏線,吸引你大跨步的去追。
當她的手再次伸過來時孟寧嚇了一下,糖都給了還要乾嘛?
她方才把煙從左手換到右手,是為了去掏孟寧的另一邊衣兜。
孟寧全然沒想到她會這樣,要躲肯定來不及了,眼睜睜看著她掌間又多了包糖——另個牌子,純甜,沒海鹽味。
“那個……”
她該解釋一下自己這過分“殷勤”的行為。
可溫澤念沒任何調笑的意思,低著頭,好像在一個字一個字包裝上的文字:“本來覺得你變了好多,可又覺得你跟以前好像沒怎麼變。”
孟寧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
那天教室,夕陽從窗口透進來,被四棱格製式的窗切分成一塊塊,跌落課桌椅又掉到地上,像摔成碎塊的糖。
孟寧反坐在溫澤念前麵的椅子上,趴在溫澤念的課桌,試圖從下往上去偷看溫澤念:“你彆哭了,我要看到你的鼻涕了。”
溫澤念雙手擋著臉。少女的落淚很安靜,隻是遮擋之外露出的下半張臉,泛著一小團一小團不均勻的紅。
孟寧看著那些小紅暈,覺得溫澤念真的很難過。
她從校服口袋裡掏出兩包糖,整整齊齊擺在溫澤念的課桌上:“吃點甜的會心情好,我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就把小賣部的兩種牛奶糖都買了。”
溫澤念終於把手放下來了。
孟寧想著她方才臉上一團一團化不開的紅暈,莫名不敢去看她那雙紅腫充血的眼睛。
於是低著頭,看溫澤念生了凍瘡的手,在牛奶糖的袋子上撥弄了一下。
“謝謝。”少女用很小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