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澤念回頭看了孟寧一眼。
她穿高跟鞋的姿態讓她看人總帶著那麼幾分睥睨,可她不置一詞的,把自己的襯衫領口拉了拉。
孟寧跟進去,關門的動作很輕,打開玄關一盞小小的燈。
沒燈罩,嵌在天花板裡,瓦數很低。
“穿我的拖鞋行麼?”她拉開鞋櫃門。之前的拖鞋就在樓下一方小店買的,質量不怎麼好,她習慣性買一雙備用,在哪來著。
溫澤念問:“我能說不行麼?”
孟寧找拖鞋的手一滯。
溫澤念在她身後輕笑了聲:“也由不得我說不行。”
孟寧找到那雙拖鞋,蹲低身,放到她麵前的地上。她先是微仰起頭半闔上眸子,緩緩吐出一口氣,複又張開,低頭去撥弄自己高跟鞋的金屬扣。
孟寧總覺得溫澤念一來,這玄關顯得低矮了些,客廳顯得逼仄了些。
她很快想明白了原由——她太習慣看溫澤念站在C酒店那三層挑高的華麗大堂間,又或者一眼望不到的海岸線上,溫澤念站在出租屋這樣的置景裡,她總覺得分外不搭調。
溫澤念踢掉高跟鞋時身形晃了晃,孟寧下意識伸手扶住她:“小心。”
溫澤念的襯衫是上好料子,軟綢觸在掌心滑得像水,讓人清晰感受到她肌膚的觸感和纖細手臂的形態。
孟寧忽然想,這是她倆重逢後,她第一次實際的碰觸溫澤念。
在海邊懸崖溫澤念忽而躍下的那一次不算,那一次是為著救人,情況太慌亂,老道如她甚至也嗆了口海水,存不下任何綺思。
其他時候,溫澤念離得很近過,甚至在五星酒店行政套房裡,她倆坐在那過於潔白柔軟、好似能陷落人一切意誌的沙發上,溫澤念一隻手肘撐著沙發背,像一個擁抱半圈著她。
她聞過溫澤念的呼吸,隱隱約約感受溫澤念的體溫擴散開來,但那都不是碰觸。
碰觸到來的感覺很奇妙。好像讓你第一次確信,眼前的這個人是實打實的,並非一場虛幻的夢。
事實上她握住溫澤念手臂的動作不過半秒,便倏然放開了。溫澤念很快穩住了重心,一隻腳踏進拖鞋裡,孟寧瞥一眼,發現五星酒店的規則的確是嚴苛的,即便穿著長款西褲,穿這種細細帶子的高跟鞋時,她仍穿著短的玻璃絲襪。
踏入拖鞋裡,格格不入,趾尖凝出的一點,在泛光。
溫澤念說:“抱歉。”
她說的不是“謝謝”,而是“抱歉”。
孟寧不知怎麼接話,搖了搖頭。等溫澤念換好鞋,她蹲下身,把溫澤念踢倒一隻的高跟鞋給扶好了。
整整齊齊擺在鞋櫃前。
然後孟寧站起來,關了燈。
忽如其來的黑暗讓溫澤念的呼吸滯了瞬,又變得緩慢綿長。
孟寧打開手機手電,她說:“請。”
溫澤念又笑了聲。
三扇房門都緊閉,孟寧推開最靠裡的一間。這本來是間儲藏室,被房東改成了一個小房間出租,當然價錢相對也最便宜。
孟寧也不是完全為著價錢,就是,她沒什麼東西,房間一大,顯得太空。
這時溫澤念跟著她踏進來,緩緩關上門,想要上鎖的時候,才發現那處空餘一個小洞。
“哦,”孟寧這才想起:“鎖壞了,不過沒關係,大家都很客氣,不會進其他人房間。”
溫澤念微點了下頭,她下巴長得很秀氣,動作幅度也輕,那讓她壓下巴的動作顯得有些矜傲,好似對鎖壞了這件事並不怎麼滿意。
先是掃了眼孟寧的房間。
當真小,右手靠牆一個兩開門的衣櫃,對著窗一張舊紅木的小書桌,漆麵有些斑駁,小小一張單人床偏又是仿黃花梨木的,典型的出租屋風格。
溫澤念麵色淡淡的沒改換,倒是孟寧自己說:“很小吧。”
溫澤念什麼都沒說,隻把包在小小一方床頭櫃上放下了。孟寧問:“你要洗澡麼?”
她搖頭:“洗不動了。”又問孟寧:“就這樣睡你的床,介意麼?”
“沒事,床單可以換洗。”
“那你就還是介意。”溫澤念抱起雙臂,靠住牆。孟寧發現那些貴價的衣服的確有貴的道理,剪裁太精良,即便溫澤念這時換了雙拖鞋,往後一倚,還是顯得蜂腰鶴腿。
她那襯衫往西褲裡到底怎麼塞的,連褶皺的形狀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