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溫水潮汐 顧徠一 14370 字 8個月前

一路很注意的看著導視路牌,提醒自己這一次彆走神、彆迷路。

下午在花房的偶遇,她瞥見了溫澤念放在長椅上的手牌,也就看到了上麵的房號。

月光。鳥啁。蟲鳴。和醒著的她。

一方世界裡好像隻剩下這些存在,她順著路牌走到溫澤念的彆墅前,發現那是一棟幽深的獨立小墅。

她敲門前猶豫了下。

或許溫澤念睡了。或許溫澤念在工作。

可或許方才的啤酒在胃裡作祟,她轉念一想,人生中能夠放肆的機會有幾次。

她正要抬手的時候,門開了。

她愣了下,溫澤念也愣了下。

溫澤念仍穿一身白西裝,一頭長發精致的盤於腦後,看起來好像從沒放鬆的時候。孟寧盯著她耳垂上那顆小小的鑽石耳釘瞧,她掌著門,不說話,好似在等待著什麼。

孟寧反應過來,溫澤念是在等著她與自己撞了個正著後,會不會隨口扯個借口便慌亂的離開。

或許本能的確在驅使她這樣做。

月光不知是發冷還是發燙,曬得人微微顫抖。

她勉強讓自己站定,找回自己的舌頭:“我來回答你一個問題。”

溫澤念掌著門“嗯”了聲。

月光忽而盛大,越過她的肩去擁抱身姿纖薄的溫澤念。她努力控製著發顫的嘴唇,一字一句的說:“我會記得你。”

溫澤念抿了一下唇。

她接著說:“在我生命所有的時間裡,我都會記得你。”

溫澤念笑了。

“這麼沉重啊。”溫澤念半開玩笑道。

若是平素的孟寧,或許會借坡下驢與溫澤念玩笑幾句,這事也就過了。可今天她微蜷著手指,鼻尖沁出微微的細汗,看向溫澤念九分西褲下露出的那截細瘦腳腕,深夜也穿高跟鞋,細細帶子攀援而上如繚繞的圖騰。

在那複雜的圖騰前,有一枚小小的傷口,在瑩白皮膚上美得觸目驚心,應該是下午衝浪時不小心磕出來的。

孟寧張了張嘴:“我過來,回答了你一個問題,也有一個問題想問。”

溫澤念的高跟鞋很輕的移了移。

孟寧不知溫澤念猜測她要問的是什麼,其實她的問題很簡單。問這話的時候,她終於從溫澤念的腳腕上抬眸,望著溫澤念的眼睛:“你學遊泳和衝浪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很辛苦?”

其實她更想說的是“害怕”,但她覺得現在的溫澤念應該不太喜歡“害怕”這個詞。

() 現在的溫澤念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造夢師,孟寧看過她在員工餐廳跟其他管理層說話,一米九的大個子外籍經理在她麵前點著頭唯唯諾諾。她現在站在月光下,連腳腕上一枚小小的傷口都能信手拈來為自己的美麗加碼。()

她能登上徹夜狂歡的遊艇。也能輕易調用直升機。自重逢以後她從來都是掌握主動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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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時她睫羽輕翕的頻率有一點點微妙,神色有一點點複雜的看著孟寧。

過分盛大的月光吃掉了她臉上的妝,讓她看上去更接近孟寧想象中她好好長大的樣子。

於是孟寧做了重逢以來最逾矩的一件事。

她跨上前一步,展開雙臂擁住了溫澤念,右手往上抬,托住溫澤念的後腦,嘴裡輕聲說:“沒事了。”

如果她也和溫澤念一樣有造夢的魔法,她會讓這句話更輕盈一些,也更鄭重一些。

可這是她現在能做到的最好了。溫澤念推開了她。

動作輕,但利落。看向她的眼神沒笑意,但也沒生氣,還是帶著某種很難揣度的複雜。

她好像輕輕喘了口氣,問孟寧:“你要進來麼?”

孟寧笑著搖搖頭:“我就是來說這個的,我該走了。”

“等一下。”溫澤念說:“我把今晚的科幻故事拿給你。”

這是她們的約定。

孟寧來找溫澤念一次,溫澤念便拿給她一頁科幻故事。

可孟寧仍是很溫柔的揚著唇:“今晚不要。”

她轉身走了。

在她心裡,她今晚來找溫澤念的行為不是一次交換。

她想來,就來了。

******

孟寧回了房間。

祁曉已經睡下了,她輕手輕腳沒開燈,想把今天扔在海灘上弄臟的那身運動服收進臟衣袋,手伸進口袋想先把東西掏出來。

口袋裡也沒彆的,就是一盒煙,和兩個打火機。

一個是她平時自己用的。另一個是她一度準備送給溫澤念、現在卻永不打算再送出的。

她伸手去摸,卻隻剩下她自己用的那個。

找遍衣褲口袋,卻仍是沒有另一個。

她心裡一涼:不會是今天脫掉運動服後甩開的太急,沒留神掉在沙灘上了吧?

她重新鑽出房門,又輕手輕腳的替祁曉關好,然後往沙灘走去。

好在這裡跟C酒店的規則不一樣,入了夜一樣不能下海,但沙灘仍然開放。不過此時夜深已沒其他人了,孟寧本來剛開始故作鎮定的走著,遠遠望見沙灘以後又開始跑。

她氣喘籲籲衝到海灘,回憶著下午坐過的位置。

能猜個大概,但標識準予遊泳海域的標誌旗都收了,她失去參照,並不能判斷得十分準確。

沒頭蒼蠅一樣勾著腰在海灘上亂轉。

沒有。

沒有。

哪裡都沒有。

她脊背上漸漸冒出一層細汗,膩膩

() 的卻滾燙,往她脊骨的每一道縫隙裡鑽,燙過她心臟,燙得她神魂不靈。

“你在找什麼?()”

她慌亂的抬起頭,喘著氣,連腦後的綰發都因長時間的低頭被海風拂得有些亂:祁曉?▓()▓[()”

相較於平時的多言開朗,現在祁曉平靜得讓人感到不習慣:“這麼晚了,你在找什麼?”

“睡不著而已。”孟寧笑笑:“找有沒有寄居蟹,找著玩。”

“騙子。”祁曉說:“你在找打火機對不對?”

孟寧看著她,仍在喘著氣。

祁曉又說:“你要是不承認的話,我就不給你了。”

孟寧頓了頓,叫她一聲:“祁曉。”

祁曉也形容不出來孟寧那是怎樣的語調。隻是孟寧一叫,她忽然就哭了:“搞什麼啊?我早該看出來的,你早就真的喜歡上她了對不對!”

孟寧也不知自己的默然隻有一瞬,還是很久。

總之她在大腦中千回百轉了無數種想法。她一向表現得很淡然,無所謂,她給自己設計了無數的小細節去體現自己的不在意,或許她應該把那些小細節拎出來,掰一掰,扭一扭,堆積在一起,讓祁曉相信她這麼清醒,並沒有真的對溫澤念動感情。

可她的想法來回來去變了幾次,最後露出一個近乎無奈的笑容,低低的說:“是,我早就真的喜歡上她了。”

******

祁曉幾乎被她觸怒了一般,衝上來就不停捶她的肩:“你要死啊!你要死啊!你不是一直最人淡如菊的嗎!你不是一向最冷靜理智的嗎!你不是這種人你裝什麼裝啊!你早說啊,那我就根本不會攛掇你!”

一邊說,一邊在深夜無人的海灘上嚎啕大哭。

祁曉真的下狠手,孟寧被她捶得痛死了,又被她哭得一愣,覺得她一梗一梗的簡直要哭到窒息了,上前替她一下下拍著背:“喂……”

孟寧很好脾氣的笑著說:“這不是我的事嗎?你這麼難過乾嘛啊?”

祁曉哭得更大聲了:“因為我最清楚!喜歡一個跟你差距太大的人有多難啊!”

她一吼,就噴出一個碩大的鼻涕泡。

孟寧笑了。

她沒笑,瞪孟寧一眼,從口袋裡掏出紙巾把鼻涕擦了,然後繼續放聲大哭。

“喂……”孟寧也不知如何是好:“那,現在,是你安慰我,還是我安慰你啊?”

祁曉又瞪她一眼:“你先安慰我,我再安慰你,我們互相安慰行不行啊!”

“為什麼我要先安慰你?”

“你才喜歡她多久啊!我的心事都憋在心裡很久了好不好!宋宵不是同道中人,你又不問!差點沒把我憋死!”

“好好好,你先。”孟寧又笑,指指海灘:“你想對著哪片海浪傾吐,請坐。”

祁曉也不挑,就地盤腿坐下了,吸吸鼻子,無論拿紙巾擦過多少次,眼淚還是糊一臉。

她說:“我媽是R大的教授。”

孟寧一聽愣了下:“合著你才是高知家庭微服私訪啊。”

祁曉搖頭:“微服私訪個屁,我跟我媽關係很糟,也沒上什麼好大學。你知道為什麼嗎?”說著咧嘴一笑:“因為我十多歲的時候,喜歡上了我媽的一個學生。”

孟寧默默聽著。

“她是我媽的碩士研究生,成績好得不要不要的,我媽惜才,就經常把她往家裡領。她二十二的時候,我才十六,剛上高一,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在廚房幫我媽做菜,拿著鍋鏟扭過頭來衝我笑了下,我人直接傻了。”

“其實她長得不是很漂亮的那種,很瘦,丹鳳眼。但怎麼說,就是有那種,一眼就會擊中你的人對吧?我就開始跟著她當她的小尾巴,然後就發現,我媽把她往家裡領不隻是惜才,是因為她家真他媽的窮。”

“她從山裡考出來的,家裡就剩一個媽媽,照顧一個殘疾的妹妹。她所有的獎學金助學金項目補助都寄回家了,你相信麼,這個年代大學食堂裡真有拿鹹菜拌飯的人,感冒了從來不去看病,有次我去她宿舍找她,發現她一個人倒在地上,臉白得我幾乎以為她沒呼吸了。”

“等她那次發燒好了,我直接跟她表白了。”

祁曉說著搡了下孟寧的胳膊:“你在沒在聽啊?等我講完了,你可也得跟我講你的事。”

“在啊。”孟寧揚了揚嘴角:“好,等你講完,我也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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