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擁抱,至少可以牽手,等走出黑暗回到日光下,她可以嘲笑溫澤念被恐怖屋嚇到的怯懦,溫澤念可以回懟說是擔心她害怕。
她們可以鬥嘴,可以心照不宣。
到現在為止,孟寧笑得太久了。
這時她牽著溫澤念的手,聽著溫澤念輕輕的呼吸聲在她身後,眼角潤潤的。然後她大膽的放任了自己一次,放任眼淚無聲的留下。
她在睡夢裡應該是哭過的,有時醒來發現枕頭有一點潮。
可在她清醒的時候,這是第一次。
沒關係的吧。反正不化妝,等穿越這片黑暗再次走到陽光下的時候,她臉上的淚痕早已乾了。
溫澤念好像把她的手指,扣得又緊了那麼一點。
******
走出恐怖屋的場景,跟孟寧想象得不一樣。
她沒有調笑,溫澤念也沒有回懟,她們隻是在出口前同一時間放開了手,然後默契的假裝沒有發生這件事。
她們並沒玩多久,中午,溫澤念便開著邁巴赫載她回到了小區地庫。
等電梯時,孟寧問:“中午想吃什麼?我可以……”
溫澤念說:“我要回島上了。”
孟寧怔了下:“啊,哦。”又笑了聲:“你忙的嘛。”
她有那麼一點點,不想溫澤念離開。可溫澤念真要留下的話,她又會覺得極端不自在。
兩人一同走進電梯轎廂,溫澤念說:“我上樓拿了包就走。”
“哦,好。”
溫澤念望著兩人倒映在金屬門上的身影:“明天可以做心理評估了。”
“是明天嗎?”孟寧很平靜。好像她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對一切都是坦然接受的狀態。
溫澤念心
裡不好受了一下。
她本打算到家再跟孟寧說這事,但她莫名覺得,等到了家,她可能就沒勇氣說了。
孟寧敢麵對結果,是她不敢。
她告訴孟寧:“不用去醫院,我約了醫生上門來做。”
“哦,好。”
孟寧好像隻剩這一句。可溫澤念永遠那麼周到,她還能說什麼呢。
溫澤念想了想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來:“我不在場,所以,你不用緊張。”
孟寧還是那一句:“哦,好。”
溫澤念沒再說什麼了,回家拿了包,她便走了。
******
第二天一早,孟寧老時間起床。
每天做飯,中西廚她都已經用得很熟了。這天早上,給自己熱了杯牛奶,煎了個蛋,烤了片吐司,配一份生菜沙拉。
營養也太均衡了吧。
隻是無論多少次她看到那有機牛奶和有機生菜的價簽,還是被嚇得一哆嗦。
吃完飯洗了杯碟,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武俠,門鈴便響了。
孟寧過去開門,淺淺的笑:“韓醫生。”
她的出院心理評估,便是韓醫生做的。
韓醫生笑著點點頭:“孟寧,有段日子沒見了。”
孟寧迎她進來:“請進,喝點什麼?”
“水就好。”
孟寧請她到沙發上坐,又揚唇笑一笑,便去給她倒水。
韓醫生對孟寧印象深刻,大抵現在很少看到漂亮得這麼乾淨的女孩。孟寧給她把水放到茶幾上,水晶玻璃杯被洗得一點指紋都沒有,握在她纖細修長的指間很好看,都似透明。
孟寧在韓醫生手邊的轉角沙發上坐下。
韓醫生打開文件夾:“不用緊張,我們隨便聊聊。”
孟寧平靜的點點頭:“好的。”
韓醫生發現她的確不緊張。她身上所呈現出的是一種坦然,好像事情就是這樣了,她猝不及防的被重新拉回了這個遊戲,無論下一關是什麼,她隻能繼續玩下去。
她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那一刻韓醫生知道,她不會做什麼傻事。
聊完後,韓醫生合上文件夾:“我可以先給你透個底,結果不錯。”
孟寧牽牽唇角。
韓醫生問:“心裡還有什麼困惑嗎?你可以跟我隨便聊聊,我不記錄。”
孟寧抿了下嘴,然後又笑,說:“沒有。”
“你有。”韓醫生直言不諱的指出:“不過你現在不想同我談,沒關係,我們之後還會再見幾次的。”
******
孟寧心理評估通過的報告被傳到了溫澤念那裡,這意味著,孟寧可以出門自由活動了,藥物也可以每周領取一次了,隻不過要等下一次心理評估通過後,她才能規律的工作。
溫澤念沒急著回家,兩天後她到市區辦事,回了一趟。
孟寧不在客廳,她聽到廚房有動靜,便往那邊走。
孟寧站在中廚的灶台前,溫澤念走過去問:“在做什麼?”
“煎蔥油,可以用來煮麵吃。”
溫澤念略湊近聞了聞。
“哎!”她還沒來得及阻止,一滴油飛濺上來,彈到了溫澤念的脖子上。
溫澤念挺沉穩的,往後退了步。
孟寧有點急了:“你有沒有生活常識?”
溫澤念瞥了孟寧一眼,大概現在敢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的人不多。
她慢條斯理的解釋:“我不知道你冷油剛下鍋。”
“可我也不知道你會……算了。”
孟寧匆匆關了火,洗了手,從冰箱裡取出冰塊包一包遞給她:“先冰一冰降溫。”
自己又趿著拖鞋去找醫藥箱。
那一瞬溫澤念幾乎有種錯覺,好像她已和孟寧一起這樣生活了很久很久。
她斂了斂神,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去等。
孟寧拿著醫藥箱匆匆過來,坐到她對麵:“冰塊拿開。”
溫澤念挪開冰塊:“沒你想的那麼嚴重。”
孟寧:“姐姐……”
溫澤念:“哎。”
孟寧:……
繼續道:“我是說,這是油濺的,可能會留疤的。”
“那麼小不會的,就算會,去做醫美就好。”
“反正你都有辦法。”
孟寧當著溫澤念,有時格外的沉默,有時格外的話多。放鬆一點的時候沉默,緊張一點的時候話多。
剛才溫澤念一回家她就聽見動靜了,溫澤念走進廚房,她的身體已本能的想要親近。隻不過她現在控製得更好,不會叫溫澤念瞧出來。
溫澤念挪開了冰塊,她仔細看了眼溫澤念的脖子,發現自己是有點小題大做。
油沒濺上多少,不至於留什麼疤,她還是決定處理一下,拿著棉簽湊近,仔細的塗抹藥膏。
她的呼吸很近。
她看到溫澤念空滾了一下咽喉。
她在溫澤念看不到的視角,微抿了下唇,眼神在溫澤念的纖頸上遊移了下。
溫澤念平時太完美了,太無暇了,所以每次一點什麼傷口,反而會讓溫澤念顯得生動而鮮活。孟寧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惡趣味,每次溫澤念身上有點什麼不至於引起擔心的小傷口時,她總喜歡盯著瞧。
也許溫澤念感覺到她視線了,咽喉又空滾了下。
她儘量控製自己的呼吸,不讓溫澤念捕捉到更多端倪。
溫澤念也在控製自己的呼吸。
她不知道孟寧為什麼看起來、聞起來永遠都那麼乾淨。孟寧在海灘上曬不黑,剛煎了蔥油身上也沒什麼味道,總是乾淨淨的、白澄澄的,好像什麼在她身上都掛不住,水一樣的流走了。
溫澤念叫了聲:“孟寧。”
孟寧捏棉簽的手滯了下。
溫澤念問:“擦好了麼?”
孟寧說:“好了,我給你貼個
創可貼免得你蹭到了。”
溫澤念頓了頓,才說:好。
她貼好創可貼?,溫澤念微妙的往後坐了坐。
她能聽懂剛才溫澤念叫那一聲的意思,是提醒她不應該湊自己太近。
她們彼此喜歡,這是事實。她們的身體對彼此有本能的吸引力,這也是事實。
孟寧收好了藥箱便也退開了。
她沒有告訴韓醫生的困惑便是,她不知怎麼麵對溫澤念。她甚至不知如何開口談這件事。
她們對彼此的喜歡裡,摻雜了太多複雜的情緒、沉重的往事。
她們可以輕而易舉的在這裡擁抱、接吻、甚至做更多的事情,把這視作對彼此的撫慰。
可是,然後呢?
所以溫澤念隻是克製的、克製的,牽過一次她的手。
在她擦藥湊得有點越界的時候,又克製的、克製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孟寧站起來拎住藥箱:“你吃飯了麼?”
溫澤念吃過了,可她說:“沒有。”
“那我去把蔥油煎完。”孟寧說:“煮麵吃吧。”
溫澤念說:“好。”
孟寧先去收藥箱,路過客廳的時候,飛快瞥一眼坐在沙發上的溫澤念。
溫澤念一身西裝總襯得她美麗而強勢,脖頸纖白,剛才擦藥時湊近了,能看到皮膚那麼薄,透出淡淡紫色的血管,才讓人意識到,其實這樣的美麗極其脆弱。
******
兩人坐在餐桌邊吃麵,孟寧不知為什麼,一張普通的創可貼在溫澤念脖子上都像某種裝點。她不會真有什麼戀傷癖吧?
溫澤念沒抬頭的問:“你總看我乾什麼?”
然後揚了揚下巴,掀起輕薄的眼皮:“你想對我做什麼?”
她這麼說,半是把話挑明,氣氛反而鬆快了些。
孟寧與她玩笑:“劫財還是劫色,姑娘自己選一樣吧。”
“就你?”溫澤念矜雅的拈著一筷子麵,輕搖了搖頭:“你,功夫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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