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在一處古渡口, 船工要去當地村落買些時蔬,會在此停靠一段時間。
見姬緣總盯著外麵看,孟皇後讓人送他下去透透氣。
大概有一兩個月沒有腳踏實地走過路, 姬緣下船的時候, 腿竟有些發軟。
“郎君要去何處,奴陪郎君走走。”
青蘿微微落後半步,跟在姬緣身後。
如今已經到了四月中旬, 天氣不冷不熱,抬頭就能看見成雙成對的鳥雀, 遠遠能望見在田間拔草的農人。
姬緣走在田間小徑上, 沒多遠就有些疲憊,微微喘息,青蘿要來攙扶, 被他抬手製止了。
田間種的大多是占城稻,雖然和後世形狀略有不同, 但大體上還是能教人看出來是稻穀。
山河是一樣的山河, 隻是早了一千年。
偶爾田間也有人抬頭看看姬緣, 又躬身尋找稻穀裡茂盛的野草。
早蟬已經開始鳴叫了。
雖然不知道它們藏在哪裡,但叫聲傳得很遠。
江上水汽重, 就算夜間蓋得很厚, 也升不起多少暖意,如今在外麵沒走多遠, 額上就浮出些薄汗。
這一趟出去, 姬緣情緒又穩定下來。
跋山涉水, 心安處是故鄉。
……
上回在江中姬緣雖然被利器傷到了,那匕首卻恰好從內臟空隙之間穿插過去,沒有傷及肺腑,隻算是嚴重一些的皮肉傷。
如今傷口已經結痂,摸起來有些劃手。
當時握匕首的是左手,現已長好了,手指靈活性大不如前,掌心還留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武鬆養得不錯,姬緣常常聽見她抱怨說腰上長了肥肉。
船上那位大夫醫術精湛,比起清河縣的老大夫更嚴肅。
武鬆現在非常寶貝她這條命,就算閒得長草,也不肯輕易移動。
“娘子身體恢複能力很好,如今已經可以稍微下床走動了,隻是以後也要謹記,使力要留三分……”
“好,您說得話,我一定記在心上。”
武鬆眼睛陡然亮起來,充滿希望,又問道:
“您…看看,我還需要忌口嗎?”
“不食葷腥,宜清淡溫補。”
大夫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出了門。
武鬆笑容漸漸僵硬。
……
“六郎,先前有人打聽你和鬆娘子,尋人的自稱是你家妹妹,如今也在往南行。”
孟皇後有心想再留姬緣一段時間,然而見姬緣終日悶在船艙裡,神色鬱鬱,決定早些送他去和趙元徽彙合。
“我是有個妹妹。”
姬緣不知是趙元徽還是武枝,就沒有再接話。
“暗號是,保守秘密。”
孟皇後說起這個,也有些好奇。
不知道趙元徽和姬緣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
姬緣神色一動,立刻就想到了趙元徽,眸中出現幾分笑意。
“多謝夫人,那的確是我家妹妹,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
“上回停在一處換貨,在碼頭裡遇見打聽六郎的人,我便讓人問了問……你家妹妹已經往南去了,會在江陵府等上三個月。”
“夫人欲往何處,可會途徑江陵府?”
“我欲往江寧府購置些綾羅,正要經過江陵府,到時候我停留幾日購置貨物,再為六郎尋一尋家人。”
“夫人恩重,無以為報,不知夫人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誰,好教小人銘記於心……”
“我……”
孟皇後頓了頓,說道:
“往事已矣,如今我隻是一方外之人,偶行善舉,不為回報,隻求積德。往日結怨甚多,不便透露名姓,若郎君想知道,便記一個華陽真人。”
“還請郎君謹言,莫要外泄給他人知道。”
“已受夫人大恩,晚輩斷然不會讓人擾了夫人的清淨。”
姬緣躬身行禮,再度拜謝這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熱心群眾。
……
西門慶本來在整合手裡的生意,卻發現各處的通緝令都消失了。
讓侍女去打探消息,才知道那艘船遭了水匪,通緝犯都被水匪殺了個乾淨,屍體被當地的縣衙給認出來了。
驚聞此噩耗,西門慶幾乎暈厥。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想到這裡,西門慶硬生生又撐著坐了下來。
有船接應,那元輝一定來頭不小,手段通天,放出假死的消息也不算難事。
哪能這麼巧就遇著水匪,而且巧到被通緝的幾個嫌犯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