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您不要難過,世上的好男兒那麼多,總能遇著比潘郎君更好的人……”
“念在你也是在勸慰我的份上,今日就不罰你了。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西門慶敲了一下侍女的頭。
那能相比嗎?再好也不是潘郎。
“奴婢記得了。”
“等你遇著一個人,恨不得為他粉身碎骨,就知道我如今的想法了。”
西門慶淚眼朦朧,眸中卻深藏著一股狠勁。
她一定成為這世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想如何就如何,永遠都不能像今日這樣,心中痛煞,卻無能為力。
……
五月的江陵府遊人如織,細柳似煙。
趙元徽已經買不起畫舫了,隻得買了艘不大的小船,和武枝等人在江邊尋找姬緣的蹤跡。
聽說救起姬緣的人是個商人的外室夫人,要在江陵府停留幾日,購置貨物。
趙元徽不知道傳話的人有沒有傳成功,非常擔心和姬緣失散。
要是把人弄丟了,出了什麼岔子,一輩子都閉不上眼睛。
夜間江上有很多畫舫,裡頭有漂亮小姐吹拉彈唱,分外熱鬨。
趙元徽眼巴巴守在江邊碼頭,也不顧夜裡風大,隻在那些船上仔細找尋,生怕錯過了姬緣的身影。
大概守了半個月,趙元徽的眼珠子都有些凸。
武枝每天都在照顧迎兒,連番行船,食物總比不上往常在家時的新鮮,迎兒又受了寒,腸胃不適,整日昏昏沉沉,吃什麼都吐出來。
日複一日,愈發嚴重,近日開始便血。
連藥都吃不進去。
趙三怕迎兒得了痢疾,不讓趙元徽去探視。
他另外買了一個侍女來照顧迎兒,讓武枝暫時隔離開,奈何武枝要親自照顧迎兒,趙元徽勸了也沒法。
這個病傳染性強,又不好治。
再加上迎兒吃不進藥,四肢厥冷,麵色青灰,氣息一日比一日若,幾乎是必死無疑。
趙元徽心裡難過,無處可去,隻得守著碼頭口。
武枝每日抱著迎兒,細心擦拭,喂藥,喂些溫軟好克化的東西,始終不肯放棄。
大多數時候迎兒都神智迷蒙,一會兒喊爹一會兒喊娘,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叫舅舅。
臉上帶著深切的恐懼。
自從迎兒落水後膽子就小了很多,也更依賴姬緣。
如果…迎兒就這麼夭折了,武枝一想上去,心裡就痛得厲害。
……
“那個小娘子情勢很不好,怕是撐不了多久。”
孟皇後聽著人稟告的消息,壓了壓手中茶盞上浮出的茶末,麵上不動聲色,卻問道:
“是什麼病症?”
“像是痢疾,已經隔開了小侯爺。”
“…還有幾日到江陵府?”
“三日。”屬下恭敬答道。
“加快行船速度,早些過去。”孟皇後敲了敲茶杯蓋上沾的茶葉,呷了口茶,等熱熱燙燙的茶水湧進胸口,才覺得這心中有幾分暖意。
“是。”
等人出去,孟皇後嘴角微微下垂,看起來有幾分陰鬱。
她的長女,福宜公主也死於痢疾。
自那之後,她久居宮廷,翻遍了無數醫書,找出了不少古方。
依次讓人在宮外實驗,最後總結出好幾種湯藥,不說藥到病除、起死回生,至少也能添幾分活命的希望。
福宜那時都三歲多了,能說會走,識得很多字,玉雪可愛,是她心尖尖上的肉。
一場痢疾,帶走了她的福宜。
平日裡她照顧得萬分精細,吃食用具都非常注意,卻還是讓福宜遭了宮中人的黑手。
那時哲宗未及弱冠,哭紅了眼睛,夫妻倆抱在一起,哭得不能自已,冰釋前嫌,恩怨儘消。
後來哲宗查清楚下手的人,連年盛寵,甚至讓那劉婕妤當了賢妃,生了皇子。
到頭來劉賢妃的皇子也在三歲時病死。
孟皇後至今想起來都想發笑。
誰能想到,那個皇帝,能這麼記仇,非要把劉賢妃豎成靶子,讓她也嘗一次喪子之痛……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的官家,她的冤家,死在了最好的年華。
空留她,眼看著錦繡河山寸寸落入他人手。
如果是個小公主,她必定千嬌萬寵,不讓女兒受一丁點苦難。
可惜靈初是個男兒,就該老老實實披荊斬棘,護好他父親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