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詩詞要靠妙思,而非才智。
趙元徽純粹是瞎捧晚輩,總說自家迎兒最好,最聰慧,在外人麵前都是說,迎兒資質駑鈍,不訂娃娃親……
最後卻並沒有教迎兒任何關於詩詞的東西。
“你看我學了十多年,到頭來做不出名傳千古的佳句,其他方麵也一事無成。若讓我做個農夫,學上十幾年,我還能播|種耕田…”
“若是去掉現在這個身份,隻靠自己,不賣色相,三天我就能餓死街頭……”
趙元徽攤攤手,露出手掌上因為耕作而磨破皮的地方。
姬緣的院內原先有片荒地,因為不知主人喜歡何種花卉就一直沒有移栽,後來武鬆覺著空著太浪費,一夜之間鋤好了地,揚言要種滿瓜果蔬菜,便再沒人提花卉的事,反而有人送了菜籽、菜苗過來。
趙元徽也跟著種了兩天,覺得有趣,把自己院子裡的荒地也給圈出來,要親自動手栽種。
他也不要人幫他鋤地,隻自己動手,最後手掌磨得又紅又腫,起了幾個大水泡。
一起用飯的時候,桌上的菜再也沒有超過八碗。
大多時候是因為武鬆在,飯菜份量才足一些。若武鬆不在,他日日清湯小菜,粗茶淡飯,十分節儉。
趙元徽看起來還是以前那幅模樣,溫溫軟軟,一身文人氣。
不知不覺中已經變了許多。
京中那個外恭內倨的溫侯絕對不會扣扣索索連飯菜都要計較,也不會和破落縣村裡的窮鬼抵足而眠。
趙元徽心中是在為他自身的變化而高興的。
……
“靈初要去龍母廟會?”
孟皇後咬了一口趙元徽烙的餅子,含含糊糊問道。
“是。”
趙三看著本該是自己的那個餅落入虎口,未露出分毫異色,恭恭敬敬回答。
“讓他去嘛,反正現在天下還太平,揠苗助長要適當,他也不是這一時半會兒能成器的……”
孟皇後擺擺手,示意趙三離開。
不得不說,靈初這餅子烙得不錯,就是被趙三擱在懷裡,悶出些汗臭味……
孟皇後想到這裡,不可避免想到了哲宗。
君子遠庖廚,他是帝王,更是從來不沾陽春水。
她家在北邊,自十六歲入宮,再沒探望過親人。
因失了福宜公主,她悲痛欲絕,接連幾日吃不下半點東西。
哲宗親自下廚,煮了一碗她家鄉那邊的麵。
粗細不勻,清湯寡水。
那時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再也沒機會分辨清楚。
反正…他贏了。
這輩子,靈初不長成,就閒不下來。
好好的一輩子,就被釘在他趙家江山上。
真是奸詐如狐。
如今孟皇後就住在趙元徽府邊,深居簡出,無人發現。
上回那船隊的確是去了江寧府買綾羅,船上也有一位精明強乾的商人外室女,隻不過那個人不是孟皇後。
外出行走,自然事事都要安排妥當。
現在孟皇後又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寡居多年,甚少出門的婦人。
每天守著趙元徽,除此之外,再處理些雜事,翻翻舊書,一日一日便匆匆混過去了。
老時才知華年易逝,即使知道了,也無心尋歡作樂。
一麵想著早些老去,化成一堆黃土。
一麵想著孩子還在,得仔細盯著。
早知今日肝腸斷,何如當初未嫁時。
……
七月到得很快,梧州城非常熱鬨。
趙元徽又恢複了女裝扮相,武鬆繼續叫他金花姐姐。
武枝本來以為趙元徽之前是因為在逃難才女裝,皆因迫不得已,沒想到如今安全了,趙元徽又迫不及待地梳妝打扮,搖身一變,豔壓群芳……
真讓人語塞。
說起來武鬆也喜歡男裝……
武枝想到這裡,卻徹底想開了,隻要命在,愛咋地咋地。
姬緣若不是挽著趙元徽的手,一定會被熱情的小娘子淹沒。
出門前想象的那些場麵,出門後都見著了,就是熱得慌。
沒走幾步就一腦門子汗。
後來,姬緣臉上被蚊子咬了一個大鼓包。
神明偏愛你的臉,但蚊子很公平。
它不但咬臉,還咬屁股,咬手心,咬腳板。
為了緩解癢意,姬緣隻能把臉上的紅包掐成十字形。
龍母廟中人頭攢動,人人臉上都帶著喜氣,許多小孩子穿梭在人群中,為了等待舞獅場麵。
迎兒騎在武鬆脖子上,四處張望,十分新奇。
幾人順著她視線所看的地方去挨近細看,最後摸到一處許願池前,駐足觀賞。
許願池裡遊著幾隻乾淨漂亮的龜,底下是一層看不清數目的銅錢。
“每年所得由龍母廟施糧供予貧窮人家。”
邊緣刻了一塊石碑,可以詳見施糧的時間和日期。
姬緣悄悄取出一枚銅錢,丟進了許願池。
希望我的眼睛早點好,兩隻不行的話,一隻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