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誰家親眷出了問題,稍微有些勢力的人家都會對附近的賊寇下手。
如果是宋軍,更方便了……
回京的時候浩浩蕩蕩一掃而光。
誰也不敢拿整個山頭上的人頭去賭。
“哦,你這婆娘怎麼回事?看起來像個傻子。”
嘴欠的人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宣和帝僅僅因為趴在板車上,就被人當作傻子……
“小的婆娘不會說話,有時候還發羊癲瘋,口吐白沫,大人們諒解一下。”
“噫……”
他一說完,邊上的土匪全散開了。
任由那“親信”推著板車自由不羈地離開。
宣和帝脾氣不錯,性子很溫潤,如今早就麻木了。
這一路也多虧了這個“親信”多次救他於險境,這種口頭上的便宜,宣和帝也不在意了。
仍然有些說不出的不得勁。
姬緣先出了真定府,再跟著那位孟皇後的親信做的記號,一路找過來。
“站住!”
“你們是什麼人!”
看見一架馬車,那群土匪再度衝出來。
“我們家的公子你也敢攔!”
護衛門紛紛拔劍。
“攔錯了、攔錯了……”
“小的眼睛不好使,攔錯了,公子請。”
土匪門慫成一團,瑟瑟發抖。
這可是真刀真槍,他們都是新上任的流民,不敢拚。
平時挖草皮樹根還能活命,碰上硬茬子,絕對要橫死當場。
“汝等可曾傷人性命?”
馬車裡傳來一個年輕清冷的聲音,帶著凜冽的霜雪之意,讓人為之一振。
“不曾!不曾啊大人!”
“我等隻是在此劫些錢糧!從不傷人!”
“走吧。”
姬緣掀開車簾看了一眼,一個個瘦骨嶙峋,並無血氣,更無凶煞之意,都是不堪饑寒的百姓,便不再追究。
“明年開春就歸家去吧。莫要在此為寇,若傷人命,定斬之。”
“是是是。”
一群流民又跪又拜,等馬車有遠,才敢起身。
“那是哪家的公子,氣勢如此盛?”
“不知。”
“快看,那裡是什麼……”
幾袋栗米放在空地上,袋子鼓囊囊的,漏出些許碎米。
亂世米糧堪比黃金,一捧米,就能救活一條命。
“我們回山去吧,煮粥又能再撐一段時日,再掏些老鼠洞,撐到明年開春就好了……”
“哥哥真是好人。”
時遷身形嬌小,伏在窗沿上,看那一群膽小如鼠的山賊抬著米袋子漸漸遠去。
“隻是不忍見一條條鮮活的命消逝而已。”
姬緣這話說完,也沒人再說什麼。
她們出自梁山,打家劫舍起家,實在看不懂姬緣。
說惜命,他在戰場上殺起人來又狠又快。
或許,他惜的隻是大宋百姓的命。
梁山眾人隻想獨善其身,再關照一下姐妹們。
若權傾天下,她們自然也會關照百姓。
先為權,後為百姓。
姬緣是,先為百姓,後為權,有權有勢,就能去做想做的事。
護衛來報,說前麵發現了疑似宣和帝的人。
很快,姬緣認出來,那個躺在板車上作婦人打扮的人是宣和帝。
但是他並沒有聲張,隻讓護衛去詢問他們二人可願隨行。
宣和帝本來有些猶豫,但那親信同意了,他也不再說什麼。
總之,下屬看人的眼光比他強多了。
宣和帝看人先看皮相,再看才華,相處多年也不一定能看清骨相,辨彆不出對方是奸佞還是忠臣。
有時候他也會想,童貫真的會忠於自己嗎?
然而他已經沒有後路。
隻能選擇孤注一擲,除了相信童貫,彆無他法。
至於兒子們……早就撕破臉了,即使有一個願意善待宣和帝,其他兒子也不會同意。
宣和帝不想陷入無休無止的爭鬥中,而且,他也不想放棄他的皇位。
他才四十多歲,要是再得個龍子,精心教養,龍子長成之時,他正好退位,豈不美哉?
宣和帝癱在板車上,腦子裡天馬行空,想著一些完美無缺的事。
為了不讓宣和帝在這群護衛中顯得突兀,姬緣又收容了不少北上的流民,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往北走。
臨近北方軍營的時候,終於等到了刺客。
刺客的目標是馬車,按理來說,宣和帝一定在馬車裡。
馬車碎了,但其中幾人安然無恙,連宣和帝的影子都沒有,姬緣甚至取弓射殺了幾個殺手,那群人也沒收屍,失望地離開了。
誰能想得到,姬緣如此強悍,讓受苦受難的“真龍天子”乘坐板車呢……
接下來一路平安,姬緣等人將宣和帝成功護送到了軍營。
南方與方臘叛軍對戰頻頻受挫的趙構沒有精力仔細尋找宣和帝,聽說其他皇子們派的殺手並沒有找到,他隻冷笑一聲。
“一群無能的蠢貨。”
“沒有十足的把握也敢篡位,蠢貨!”
要不是那幾位皇兄在京都攪風攪雨,他早就打下了叛軍。
皇家醜聞不加遮掩,反而任由摩尼教擴散,他們在想什麼!宣和帝黑成鍋底了,他們作為皇子,很光榮嗎?
還“君子之約”!宣和帝是他們的親爹,又不是一個死物!什麼先擒住皇帝者繼位,他們在想些什麼!他們是泥腿子叛賊嗎?搶個死物都好聽些,比如說搶玉璽,總比搶親爹好吧……
以後他們怕是要淪為史書裡的笑柄了!
趙構想著想著就腦袋爆炸,為什麼他要有一群豬隊友?
國家穩定時,有豬隊友是好事,他能在豬隊友中脫穎而出,奪得皇位,但如今國難當頭,豬隊友還蹦躂,遲早團滅!
要不是皇兄們犯蠢,宣和帝對所有兒子都失去了信任,也不會想去北方投奔童貫。
要是宣和帝去了南方,那趙構就成了大贏家。
好好的一局棋,渾得不成樣子。
趙構不知道現在這樣亂糟糟的生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萬一北方被金軍攻破,那就全完了。
萬一金軍和方臘叛軍聯合起來,大宋就徹底涼了。
如今隻能寄希望於北方的大軍擋住金軍侵襲。
北方嶽飛及梁山眾人,一次又一次擋住了金軍。
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終於忍不住了,禦駕親征,前來攻打宋國。
好不容易才能洗個熱水澡的宣和帝聞言有些腿軟。
“六郎,你覺得大宋勝算幾何?”
“五成。”
其實不止五成,姬緣繼續忽悠宣和帝。
這樣趙元徽繼位會更加穩妥一些。
“不如我們撤退,讓出……”北方的幾座城池……
宣和帝還沒說完,就被姬緣製止。
“不妥。”
“那該如何是好啊!”
宣和帝長歎一聲,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大宋烽煙四起,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童將軍有良策獻上。”
“宣。”
宣和帝如今沒了胡子,雙下巴也沒了,滿臉滄桑,正襟危坐,倒比以前更像一個皇帝。
當然,慫慫的本質還是沒有變。
“昭和太子覲見。”
宣和帝渾身一震,看向營帳。
昭和太子是溫侯趙元徽逝世,他親自加封的諡號。
先進來的是童貫,他沒有先來拜見宣和帝,而是掀起營帳,等著後麵的趙元徽。
“拜見皇叔。”
趙元徽一身四爪龍袍,笑容溫煦,一如既往恭謹知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