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阿骨打死了,宋帝還活著。
要是他們動了屍體,不僅會引起眾怒,還會被宋帝記恨。
外麵突然傳來號角聲,低沉蒼涼,金兵的臉色卻陡然變得蒼白起來。
山穀頂上的宋軍大聲呼喝道:
“外麵的金兵儘數被剿滅,爾等投降吧。”
完顏宗翰覺得身體裡的氣力陡然被抽乾,心中又突然鬆了口氣。
他儘量抑製住自己紛亂的思緒,不想昨夜的事。
“將軍,我們還打嗎?”
“降。”
完顏宗翰看著山穀裡累積的厚厚血漿,心中沉重無比,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金兵降了!金兵降了!”
高呼聲從四麵八方湧來,一輪紅日東升,照徹山河萬裡。
在又輕又暖的陽光裡,那些陰兵一點點變淡,像褪色的水墨畫,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秦將軍轉頭,看著那盞在風中搖動的燈籠,它一點點亮起來,恢複成當初鮮活漂亮的樣子。
他總算能好好看看那個花燈了……
以前他總不愛看這些小姑娘喜歡的東西,如今,覺得很好看,卻再也沒有時間了。
陰兵入世,魂飛魄散,不能再入輪回。
他曾經許諾與小娘子來生重逢,再也不能實現。
“此生有負卿卿,願卿卿來生得覓良人,夫妻恩愛,鶼鰈情深。”
清朗好聽的男聲語氣平淡,克製著洶湧的深情,看著花燈,雙目通紅,溫柔而哀切。
秦將軍心有牽掛,執念極深,多留了幾息,說完話之後,也和其他陰兵一樣,消散不見。
如朝露,如雲煙。
姬緣手中的那盞燈籠也隨之消散。
那扇大門把這邊戰死的魂魄都收了進去,唯獨剩下了姬緣。
也許他不是此方世界的人,便不受它的影響。
那就再留會兒。
姬緣看著他的屍體被收殮好,人人帶著悲色。
卻稍作休整,南下,攻入京城。
有大軍護著,趙元徽一路長驅直入,終於回到了汴梁城。
姬緣也一路隨行。
見他們都心中難過,想勸慰,也無力做什麼。
時間終會把一切抹平。
遠在梧州的武枝,收到了一封信。
殺死敵國國君這樣的消息總算傳得很遠很快,武枝不太相信,拆信的時候手不停發抖。
“見字如晤,聲息可辨。”
“枝枝,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入冥土,不要過於傷懷。”
“戰前我已知曉自己時日無多,便想用這殘軀再做些什麼。”
“我不在了,你要照顧好自己,照顧鬆妹,迎兒還沒長大,日後還要擇一佳婿……這些都托你多看顧兩分。”
“梧州很好,清河縣也不錯,日後你們可以選一處定居,餘生清淨安逸,足矣。”
“或可尋一良人作伴,品性德行氣量俱佳者,方可托付終生。”
“一彆經年,時在念中。累你良多,頗為歉疚……書不儘意,望你安樂無憂,長命百歲。”
是他的字跡,愈見風骨。
“金蓮哥哥……”
武枝看著信紙,隻覺失了魂魄。
不久前,他還在沙盤上教自己習字。
“我不想你去做什麼大將軍,大英雄了……”
“金蓮哥哥……”
胸口疼得厲害,連喘氣都不能。
武枝蜷在地上,想起好久之前,她痛得縮在床上,金蓮哥哥風雪裡出了門,當了一塊玉佩。
後來她的病慢慢的養好了。
現在的痛處更甚於那時重病垂危之苦。
要吃什麼藥,才能治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