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心裡還惦記著陸啟沛,但在皇帝麵前她也不敢露出急切想走的意思,便陪著皇帝說了許久的話。直到皇帝露出了些許疲色,她才借機告退了。
回景晨宮時祁陽腳步急切,免不得擔心起被突然帶進宮,又被單獨留下的那人。
景晨宮中卻是一切如常,隨著祁陽的回歸,值守的宮人們一疊聲的行禮問安。
祁陽腳步未停,徑自從宮人們讓開的道路上穿行而過。直到入了正殿,祁陽左右看了兩眼,沒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這才問道:“駙……陸啟沛人呢?”
芷汀便走了出來,輕聲稟報道:“殿下,陸公子在沐浴。”
祁陽聽到這個答案微怔,旋即恍然——在這宮裡,穿著錦繡綾羅並不稀罕,相反陸啟沛今日穿的那身補丁短褐才是最紮眼的。
芷汀不知道祁陽之前那些話哪句是真哪句玩笑,可放任陸啟沛這般打扮的在景晨宮晃悠,隻怕徒惹人眼球。還不如趕緊收拾收拾,也彆讓人懷疑了殿下的眼光。
祁陽對此自然沒什麼異議,畢竟就陸啟沛今日那灰頭土臉的模樣,她看著除了可樂之外,其實也有些心疼——彆人不明白,她卻知道陸啟沛此番逃離的是什麼。
側頭看了眼已經昏沉下來的天色,祁陽吩咐道:“準備晚膳吧,等她沐浴完便送上來。”
芷汀聞言又看了祁陽一眼,心裡再一次感到納罕,卻不敢問太多。她躬身應了下來,正準備退出殿外吩咐下去,忽聽殿下再次問道:“對了芷汀,你把她安置在何處了?”
忙停下退走的腳步,芷汀回頭答道:“奴婢鬥膽,將陸公子安置在了側殿。”
祁陽得寵,再加上她已逝的母妃位分也不低,整個景晨宮都是她的地盤。而景晨宮雖然不算大,側殿偏殿加起來也足有七八間,芷汀所說的側殿是距離祁陽寢殿最近的宮室了,卻又是獨立一殿。除非之前公主殿下表現出的親近喜愛都是假的,否則這樣安排總不會出大錯。
這樣安排當然沒有出錯,祁陽才不會介意陸啟沛住得離她近,她隻會覺得對方離她還不夠近!不過在將人真正拐做駙馬之前,這樣的距離才是恰到好處的,她今日表現得已然急切了。
揮揮手將芷汀打發了下去,祁陽在正殿裡靜靜地飲了一盞茶,然後到底還是有些坐不住。她身份尊貴也不必在意旁人的目光,於是抬步就出了正殿,徑自往隔壁的側殿而去。
浸透全身的熱水洗去疲乏,陸啟沛靠在浴桶邊沿沉沉的吐出口氣——她不知道事情怎麼就發展到了如今這般田地,頭腦一熱跟著公主殿下偷入皇宮也就罷了,可今後又該怎麼辦?
是走,是留?是出言提醒,還是再不相見?
陸啟沛有些矛盾,她原以為從一開始就遠離,永遠不要出現在祁陽麵前是最好的。可現在她們提前相遇了,而且小公主從一開始就對她表露出了比當初更深厚的好感,她真怕自己如果一走了之,公主殿下會讓人去尋,然後一不小心就尋到了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陸啟成!
她相信以陸啟成的心機,定不會放過如此大好機會,說不得就會冒領了她的身份。
若真如此,那豈不是又害了公主殿下一生?
陸啟沛閉目沉思了片刻,怎麼想怎麼不放心,連帶著就此逃離的心思也都淡了。
可不逃又如何?不說她留在宮中有多冒險,也不說她出宮之後被陸家人找到的可能性有多大,就說她留下來又有什麼意義呢?難不曾還要留下,再給小公主當一回駙馬?
想到這裡,陸啟沛不禁失笑,覺得自己真是因為小公主的一句話想太多。
腦子裡千頭萬緒,卻始終想不出個萬全之策。她煩躁的微微矮身,將整張臉都浸入了水中,直到呼吸不暢再也憋不住氣了,這才從沒頂的水麵下破水而出。隨後抹了把臉,終於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陸啟沛不緊不慢的沐浴完,束發更衣也做得有條不紊。雖然心中有所煩擾,可她心態尚且不錯——到底也是前世當過駙馬的人,景晨宮更不是頭一回來,她深心裡對皇宮便少了幾分天然的畏懼。因此才敢跟著祁陽胡鬨,也因此從進宮至今也不曾表露出惶然之態。
簡單的收拾過後,陸啟沛長發還微微滴著水,便穿著一身中衣離開了浴房。
宮室的布置總是大同小異,前世陸啟沛還曾陪著祁陽回宮小住過。因此景晨宮她尚算熟悉,知道浴房除了正門之外,總是留著一道小門的,方便主人沐浴後直接回到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