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這份答卷,是兒臣令人送去貢院的。”祁陽說得坦坦蕩蕩,仿佛理所應當。
皇帝有些錯愕,繼而便是驚怒,哪怕已有所猜測猶覺不可置信。一旁還跪著的方程越卻不覺意外,隻是在這當口他就更不敢抬頭了,索性低眉垂首假裝自己不存在。
“砰”的一聲,皇帝重重一掌拍在了禦案上,連帶著手邊的茶盞都跟著跳了三跳,發出一陣清脆的瓷器碰撞聲:“胡鬨!科舉為國取士,豈是你兒戲之處?!”
祁陽卻不驚慌,仍舊保持著端正行禮的姿態,卻是解釋道:“父皇誤會了。兒臣並無意插手科舉之事,之所以送這份答卷過去,不過是想借春闈諸位考官的手,幫忙評定一番這份答卷罷了。”說著微頓,又補了一句:“特意不留姓名,便是為防意外這份試卷被點中。”
這話說得好似也有幾分道理,雖然怎麼聽都是歪理。
皇帝微微眯眼,一時間沒有說話,隻瞧著祁陽,神色間不辨喜怒。
祁陽也看向皇帝,眸光清澈不見城府,隻帶著些狡黠和小小的討好——她本就得皇帝寵愛,做事也向來有分寸,此刻露出討好賣乖的模樣,竟真惹得皇帝心軟了幾分。
見皇帝暫時被安撫住,祁陽又看向方程越,仿若無事般的問道:“方大人,這份答卷如何?本宮方才聽你說當點頭名的,現下名次自是不算,可這答卷本身當如何?”
還能如何?不都說當點頭名了嗎?!
方程越心裡明白祁陽的意思,隻覺得自己真是倒黴透頂,可當下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能得殿下慧眼青睞,答卷之人自是才華橫溢,這份答卷亦是不可多得。”他其實也是欣賞這些文章的,便又補了一句:“點為頭名,臣與諸位考官俱是認同。”
這話一出,皇帝便也生出了幾分好奇心來,便暫時岔開祁陽的擅自妄為不提,問道:“真有這般好?”說完看看身旁的內侍:“將那考卷拿來與朕一觀。”
內侍聞言上前,終於將方程越呈遞了半晌的試卷接了過去。
三場九天的考試,答卷加起來也是厚厚的一小摞了,皇帝接過之後也不理旁人,隨手翻看了起來。他看得不算快,看過兩頁之後忽的抬頭,對方程越道:“不合規矩,不曾參考,這份考卷不作數。方愛卿且先回去,將後麵的名次順延上來吧。”
方程越得了準話又沒被皇帝問責,也是暗暗的鬆了口氣,趕忙答應一聲就告退了。
隻等出了宣室殿的大門,他才覺得後背已經汗濕了一片。回去的路上一麵在心裡暗罵祁陽公主肆意妄為,一麵想起那份答卷,又覺得好好的人才竟就這般被公主耽擱了,惋惜不已。
這邊廂方程越已經走出了宮門,重新回去貢院給眾人一個交代。那邊廂皇帝卻還在翻看那份考卷,他看得越慢也就代表著看得越仔細越上心,漸漸入了神,連帶著問責祁陽都忘了。
祁陽和太子當然都不會打擾他,兄妹倆對視一眼,都覺得事情成了八分。
果不其然,當皇帝終於看完手中那一摞答卷之後,抬起頭來的第一句話便是:“此人現在何處?他有如此才華,為何不直接去貢院參考?”
祁陽上前答話,笑眯眯的不見之前嚴肅:“是兒臣在回京途中巧遇的。她有大才,卻不曾參加科考,亦無功名在身,兒臣也是費了不少心思才誆得她在彆院中寫下這些考卷的。”說完微頓,又眨了眨眼睛,露出些小女兒之態來:“她不僅文章寫得好,生得也很好看。”
從祁陽提起彆院時,皇帝心中便有了猜測——畢竟有張枕鬨出的事情在前——再聽祁陽誇人長得好,還露出如此姿態,皇帝哪兒還不明白她的心思?
心裡有幾分好笑,事情不真正牽扯到科舉朝堂也就代表著隻是小女兒的胡鬨,皇帝自是寬容得多:“此人確實有才,皇兒舉薦有功,可要什麼賞賜?”
一句話便將事情定義在了舉薦上,而且聽話裡的意思,眼看著就是要跟祁陽搶人了。
祁陽哪會不明白皇帝又在打趣,她眨了眨眼睛眸光微轉,便笑道:“兒臣如今也及笄了,想向父皇討一座公主府。還有那寫文章的人,不如便給兒臣做長史如何?”
公主成年後都是要建公主府的,是以這條並不能算作賞賜,話說到底還是在要人。
皇帝豈能不知,拿手指點著她失笑道:“你啊你,有如此才華,去公主府做長史豈不是委屈了俊才?”說完又道:“何況皇兒你想求的官位也不是什麼長史吧?駙馬都尉才當和你心意。”
祁陽聞言又眨了眨眼睛,笑得格外的甜:“父皇明察秋毫,兒臣也覺駙馬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