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霖修走後,兩人沒有再聯係過。
也許路霖修想過聯係,也許沒有。
阮輕輕拉黑了他的全部聯係方式,把微信聊天框取消置頂的一瞬間,阮輕輕覺得,一切都是夢一樣。
明明以為是開始,卻已然結局。
拍完《拯救行動》,阮輕輕有半個月的假期,她回了趟家,在東南的小漁村。
白天跟父親在診所裡,她偶爾幫輸液的人拔針,技術嫻熟。晚上,也開始嘗試做飯,就是燒得不行,色相味全無。
可父親卻吃得下,每次都說:“囡燒的,要吃。”
阮輕輕有時也會想路霖修的話,如果她是孟千鶴,那真的阮輕輕去哪裡了?
阮輕輕始終記得,自己從醫院回來那個星期,突然跟父親說想去上學,按照年紀應該讀高中。
可是她沒讀過書,根本沒有學籍,也不是什麼大事,花錢就能辦,可家裡最缺的也是錢。
父親隻是告訴她好好讀書,不要想彆的。
阮輕輕當時不知道家裡的經濟情況,隻當是一件麻煩但難度不高的事。
直到有天晚上,她吃壞了東西半夜肚子痛,跑去上衛生間,就看到父親坐在椅子上。
麵前是一盞台風,他年紀不小了,身體佝僂著,在一根又一根的抽煙。
她也實在想不出,如果她不是阮輕輕,父親為什麼還為她做這些。
在家歇了半個月,阮輕輕又回去工作。
《美人如故》和《拯救行動》都到了宣發階段,每天跑四個通告是常有的事。
李元曾想讓阮輕輕推掉《美人如故》的宣發工作,因為她在裡麵飾演的佟佳貴妃,也是在皇帝身邊做了一輩子替身。
她在劇裡感同身受角色的悲歡離合,沒想到卻成了真。
阮輕輕拒絕了,倒也不是無所謂。隻是出於敬業的態度,自己拍的劇自己去宣傳,也無可厚非。
私生活的問題並沒有影響到阮輕輕的工作,在跑通告的同時,又接了一部古裝電影,等忙完了宣發就進組。
阮輕輕每天工作,看劇本,打遊戲,偶爾還跟明月陸詩寧出去玩,甚至還開始學做飯,一切都跟之前沒兩樣。
李元卻覺得她哪裡都不一樣,叫司晨幾乎每天
都不離身地跟著她。
九月,一場秋雨過後,白城的秋天姍姍來遲。
《美人如故》的最後一場宣傳會在白城大學舉行。這部劇能上星並不順利,先是主角羅巧曼出了事再是趕上限古令,好在是上了。
活動間,阮輕輕站在鎂光燈下,落落大方的回答每一個問題。到了觀眾提問的環節,話筒交給一個學生模樣的女觀眾手裡,她站起來,對阮輕輕提問:“請問,最近阮小姐在路總身邊當替身的傳聞沸沸揚揚,這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那這段替身的經曆有沒有利於你進入佟佳貴妃這個角色呢?”
問題問到一半,主持人就已經意識到了問題不對,給工作人員打眼色,工作人員要上去拿話筒,動作卻慢了一步。
女孩的發問聲,在偌大的禮堂裡回蕩。
阮輕輕的路人緣很好,跟媒體關係搞得也不錯,經濟團隊示意過,媒體主持人也不會刻意刁難人。
主持人很專業,立馬偷換概念試圖掩飾尷尬:“請問阮老師對角色的體會,跟生活經驗有關係嗎?”
不拘於“替身”的範圍,答案就可以有人多。
阮輕輕頭一次在舞台上發愣,握著話筒,手臂都跟著用力,想了半天也沒組織好語言。
那位觀眾沒了話筒,乾脆直接喊出來:“阮輕輕到底是不是路霖修的初戀的替身啊!”
微博上,那天的熱搜很快就被撤了,甚至“路霖修“孟千鶴”“替身”“白月光”的詞條都被禁,發帖就會被審核,討論熱度很高,就是衝不上熱搜。
以這位觀眾為中心,慢慢爆發出小聲的討論,討論聲又似熱浪般一陣一陣滾過,直到聲音掀起屋頂。
阮輕輕愣愣地站在台上,看著下麵情緒高漲的人,感覺是無數隻怪獸,張開了血盆大口。
場內一片混亂,工作人員控場都來不及。
明明是兩個人談戀愛結婚,相互成全冷暖自知。
現在卻要給無關群眾一個交代。
阮輕輕好想豎起中指,然後問他們一句:“跟你們有一毛錢關係?”
突然,禮堂的大門被從外麵推開。
光線瞬間從門縫裡露出來,給來人披上了一身光芒。
路霖修西裝筆挺,一雙桃花眼夾雜著白城九月清晨的清
冷,在人群中淡淡掃了一圈,最後和台上的阮輕輕對視。
隻是一秒,阮輕輕就垂下了頭。
路霖修天生貴氣,帶著壓人的氣場,禮堂裡奇跡般安靜下來。
眾人目光下,路霖修邁著長腿走上舞台,拿起話筒,一字一句地宣布:“從來沒有替身,一直都是她一個人。”
聲音堅定。
不僅是觀眾,就連工作人員和演員都愣住,隨後爆發出更大的喧囂聲。
在喧囂中,阮輕輕終於抬眼,目光淡淡地落在路霖修身上。
她想說話,喉嚨卻像被人扼住,發不出聲音。
這句“她不是替身”的模棱兩可看似狡辯實則內外含義頗多,對觀眾的刺激性遠比《美人如故》來得多。
路霖修往旁邊挪了一步,自然地攬起阮輕輕的腰身,對著台下說:“我太太不舒服,我們先走了。”
說完,他帶的保鏢就排開,擁護兩人離開。
到了外麵,阮輕輕一把掙脫路霖修。
路霖修身子一怔,九月的秋日暖陽照在兩人身上,他苦笑著搖頭。
良久,他沙啞著開口:“最近天涼,多添衣服。”
相對沉默,又過了好久,阮輕輕點了點頭,“好。”
正巧李元開車過來,阮輕輕攏了把頭發,跟路霖修道彆:“我先走了。”
說罷,她先轉過頭。
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路霖修。
她是阮輕輕,她沒有孟千鶴的記憶,她做不了孟千鶴。
路霖修對著她的眼神,總像是穿過她,去看另一個人。
車子行駛在路上,李元輕輕拍了拍阮輕輕的手。
司晨卻發現什麼驚天秘密似的大呼小叫:“姐,路總在跟著我們。”
阮輕輕回頭瞟了眼,淡淡道:“不是。”
司晨不死心,“明明是路總的法拉利呀。”
阮輕輕:“可能是私生。”
司晨又趁機補充:“他都跟著半個月了。”
言外之意是,阮輕輕再跟路霖修和好,路霖修大概改行滴滴司機每天開車遛彎兒了。
*
沒過多久,孟氏就出事了。
賬務不乾淨,被查。
資金鏈又周轉不開,最後隻能破產結算。
阮輕輕看著財經新聞,心裡卻很平靜。
她隱隱感覺,是跟路霖修有關。
畢竟,孟家現在主持大
局的是孟千鶴的後媽,如果孟千鶴在,可能孟氏的格局就不一樣了。
而且,孟千鶴突然失蹤,未必和後媽全無關係。
阮輕輕就是孟千鶴,她應該感動的,可她隻覺得自己是局外人。
那晚收工回家,阮輕輕在小區門口就跟李元道彆,在門口買了些小食往回走。
走到單元門門口,習慣性的回頭,就看到熟悉的幻影停在那裡。
倒還真是,風雨無阻。
在黑暗裡,路霖修的目光如火炬,一點點描摹阮輕輕的五官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