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曆練中,薑采也是被活埋的。
薑采很強大。
和她不一樣。
--
雨歸公主離開薑采那裡後,魂不守舍,回宮便被請去皇帝那裡。
宮殿中,微微出神的小公主坐在皇帝下首,陪皇帝一同接見禦妖司的趙長陵。
趙長陵昨日受了傷,今日覲見時神色頗為憔悴。他不隻自己前來,還帶來了銅鼎。受傷的神鳥鳴鳥,正委屈地歇在銅鼎中。
皇帝發愁:“趙愛卿,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趙長陵漠然道:“為封儘天下妖物,該有的犧牲本就該有。”
雨歸盯著趙長陵的眼神有些閃爍:“趙大人,我聽說,薑采曾是你以前的未婚妻。”
她嘀咕:“……你真的將她活埋了?好狠的心。”
趙長陵麵色更白,他袖中手握拳,麵上隻神色不改:“我無愧於心。”
雨歸臉色慘白,似有慍怒色,又強忍下去。
皇帝迫不及待地問趙長陵:“妖物該殺,朕是懂的。但是那個薑采太厲害了,趙愛卿,依你看,那位張道長會幫我們殺薑采麼?”
提起張也寧,趙長陵神色微僵,隱約的不舒服再次襲來。
一道清如煙的男聲自龍椅後傳來:“薑姑娘本領高強,尋常手段殺不了她。”
殿中眾人齊齊回頭,見到煙霧後蓮生華美,白衣少年道士走來。
以皇帝為首,眾人齊齊下座,激動地稱呼“仙人”。隻雨歸目光閃爍,偷偷看那少年:這便是赫赫有名的長陽觀的首席天才,張也寧麼?
他雖以少年之身現身凡塵,但一樣的清冷孤傲,俊美卓然,與傳說中的樣子,倒真有些相似。
皇帝問:“張道長,她站妖道,可是為惡啊。”
張也寧直白:“薑采不算惡。你們也不算善。”
皇帝一滯。
趙長陵目光專注地盯著張也寧。
皇帝卑微問:“那您不能殺了她麼?她死了,禦妖司才能繼續封妖……”
雨歸在旁急道:“父皇,不可!”
張也寧搖頭:“我今日手段,殺不了今日的她。”
皇帝失望之時,張也寧俯眼向他望來:“但帝王有龍氣護身,陛下可用龍氣為托,如同封神那般,命令神道看住薑姑娘。”
雨歸愕然看張也寧:張師兄這是何意?
不等皇帝回答,一道女聲歎息著響起:“張道友又在自己不動手,蠱惑彆人動手了。”
眾人齊齊看去,一道紫衣女郎憑空出現在大殿門口。她向殿中走來,身上雖無殺氣,但眾人都有些不自在。
趙長陵喝:“放肆!薑采,還不退下?”
薑采壓根不理他,她眼睛盯著張也寧。
她一步步緩緩行來,行到皇帝身邊。她倏而手一張,玉皇劍便出現在手中。她一劍抵在皇帝脖頸上,微笑:
“陛下既然有龍氣護體,可以封神。那請陛下用封神的手段,讓神道幫我看住這位張道友。陛下聽我的,我幫你殺儘這天下該死的妖又何妨?”
一眾禦妖司的人:“好大的口氣!真正的妖在你身邊,你也不殺!”
薑采微笑:“魏說他們是不該死的。這世間妖,除了十惡不赦的,也有被人逼到這一步的。張道友,你沒見到過麼?”
——她說的是孟極。
皇帝忽而一窒息,因張也寧將手按在了他肩上。
張也寧盯著薑采:“陛下若聽我的,我幫你除妖,又何妨?”
皇帝:“……”
一左一右,他如坐針氈。
這二位一左一右都用神道威脅他,皇帝可從未這般害怕又為難。
張也寧垂目:“薑姑娘是要一意孤行到底?”
薑采頷首:“我有此手段,一意孤行又如何?”
下一她手中劍驀地一揚,變化方向,向張也寧招去。張也寧同時間出招,袖中青龍飛出,青龍在橫梁上飛躍而過,石柱上雕刻的龍齊齊呼嘯,帶著帝王之氣,欲從柱上飛下。
玉皇劍當空向眾石龍劈去!
整個大殿,斷壁殘垣瓦礫碎裂!
玉皇劍向殿外飛去,伴隨著寒氣如梭。
薑采吟哦聲隨後:“寒金鳴夜——”
張也寧聲音清幽:“皓月在天——”
晴空萬裡,忽被陰雲籠罩。漸漸的,城中百姓慌張,白日變成了黑夜,越來越黑,伸手不見五指。在這樣的黑暗中,皇宮中的金器紛紛鳴起,隨著玉皇劍飛起,襲殺而來。
然而緊接著,一輪皓月在半空中徐徐升起,金器光華便暗。
皓月穩穩壓住金器!
薑采唇角一滴滴向下滲血,對麵的少年道士麵色也沒有比她好多少。
二人的鬥法波及太廣,比昨夜更甚。下方的百姓一個個哀嚎著暈倒在地,禦妖司的人亦然。宮道上,魏說等人穿牆而過,要趕來協助薑采。趙長陵跪坐在地,咬牙堅持不暈過去,使得麵色猙獰、青筋暴突。
半空中的二人發絲相纏,金器與皓月依然在鬥。
“砰”一聲,殿中的銅鼎被震碎,鳴鳥尖叫著飛向半空。
鳴鳥失去方向,快速在黑夜中飛翔想躲出法力波及範圍。它在半空中撞上什麼,清脆一聲後,一道半透明的膜向下方籠罩而來,罩住黑夜與明月。
薑采與張也寧對視一眼。
二人各自翻身後退,卻還是動作太慢,被一同罩入了那古怪的膜內。
--
薑采咳嗽著,從沙漠中睜開眼。
一旁人將她扶起,用綠葉盛著清水送入她口中。
薑采抬目,與跪坐在地的張也寧目光對上。
張也寧將扶著她的手移開,淡聲:“這一幕,熟悉不?”
薑采莞爾:“熟悉呀,重明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