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1 / 2)

墮仙 伊人睽睽 16581 字 8個月前

這芳來島,與現實中的芳來島,有些地方一樣,有些又很不一樣。

薑采從街上匆匆而過時,已經看出這裡與現實中芳來島的島中地形環境應該一樣,可以看出這若是以現實為依托織就的夢,那此夢中時間當與現實中相隔不至於千年萬年;除此之外,島中男女地位與現實中相反,也不知是何緣故。

恐怕能為她解答疑惑的,當是巫家兄妹——入夢前那聲吟哦,像是女子的聲音,也許是巫展眉。

薑采將此隨意一想,心中記下,就不再多花心神。如今她更關心的,是張也寧怎麼了,其他人又在夢境何處,如何能相遇。

孟極將薑采領到一處類似酒肆的高樓前,薑采在樓外仰頭觀望時,孟極從她懷中一跳而起。她喚一聲“孟極”,那白色小獸已經靈活無比地攀著梁柱跳上了二樓,從窗口躍了進去。

薑采隻好跟上。

樓中情形與外麵格外不同。

樓外看著尚且乾淨雅致,樓內桌凳皆摔散一地,酒壇、瓦礫砸在地上。看客們紛紛躲避,靠著牆看戲;女店家手叉腰在旁驚呼:“誰弄壞的,都得給我賠!”

喝罵間,一段樓梯“吱呀”一聲從樓上砸下來,下方人大叫著躲開,見樓梯摔落時,一白衣少年衣如雲落,隨著斷了的樓梯,一同從二樓摔下來。

少年立於一地碎瓦間,正是妙年潔白,風姿正美,讓那喝罵的女店家都一看再看,不舍移開目光。

然而白衣少年分外狼狽——他的發帶散亂,烏發淩亂地貼著麵頰、脖頸、瘦肩。他的麵上也染了塵埃,被化出幾道血痕。

但他抬眼間,灰撲撲的沾連著塵埃的長睫毛下,是一雙月河般寂靜又幽邃動人的眼睛。隻是月河很涼,帶著絲絲潮寒之氣,冰冷而銳利。

他一人獨立於一樓中間的碎瓦間,二樓上,推門而出一氣急敗壞的女修。那女修趾高氣揚,手中金扇子赫然指向他,大罵:

“張狂什麼?選你入我府門,你該感恩戴德!你還敢拒絕……要不是看你有三分皮相,我豈會跟你這般好好說話?”

樓下的白衣少年,自然是張也寧。

他自來到這夢境,身上法力便全然失去,半絲也無。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被一尋常女修逼到如何狼狽的地步。

他雖身處劣勢,卻麵容始終冷淡,頗有一分上位者的清高傲然。偏是這般鬆柏一樣的傲骨,更讓樓上女子依依不舍。

但是張也寧淡漠:

“我已說過我不願與閣下雙修,不願入閣下之門。”

那女子氣笑:“我在島中,也是島主身邊說得上話的人。我家中修煉資源不缺,靈石萬千,更有是隻有一夫,未曾有妾。你若是進我府門,我便應你休了那夫,讓你做我夫君,也未嘗不可。”

她說著,麵容泛紅,又將這少年道士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心中更滿意:“你現在半點修為也沒有,若不靠我,你怎麼能有靈力,怎麼能修行?你可彆忘了,無生皮是離開不了逆元骨的!”

張也寧眉心輕輕一動,他察覺這夢境中無生皮和逆元骨的主仆之位,在男女之間調了個兒。那麼,夢境中無生皮、逆元骨的修行,是否和現實中一樣呢?

他心裡雖快速掠過那些疑問,但那些疑問暫時不重要。

如今,麵對樓上的女修,張也寧隻輕輕覷了對方一眼,道:

“與我雙修,你還不配。”

這般傲慢!

一眾看客嘩然,樓上女修撐不住麵子,暴怒之下手中金扇一揚,數道寒刃逼向樓下的少年道士。張也寧翻身躲避,衣袂被寒刃刮破,露出幾道血痕。

他手中一道長鞭甩出,長鞭破空,擋過那重重寒刃。雖然沒有法力,無法使出青龍鞭真正的威力……但是,起碼是個武器。

女修被氣笑:“你以為普通武學身法,能和我這般修行者相比?”

她從樓上衝下,一隻白色幼獸從窗口跳入,撲向她,被她一扇甩開。孟極“嗷嗚”一聲摔在牆上,竟半天爬不起來。

張也寧微怒:“孟極!”

女修嗤一聲,身形消失於原地,下一刻出現於張也寧身後。張也寧反應快極,長鞭後甩時,那女修再次消失。

同時,上空寒刃再襲!

數招之間,看客們看得津津有味,看那少年道士被如玩物般戲弄。少年道士身上傷勢更多,那女修更為肆意。她甚至故意讓萬重刀刃襲來,割破少年的衣襟,就要看他狼狽的模樣……

她笑吟吟:“被我看光了身子,被這裡人都看到了,你除了跟著我,還能跟著誰?”

少年發帶飛揚,麵頰染血,衣容散亂無章。張也寧看向這女子,他一言不發,繁複的手勢作出,重重道法自神海打出,環繞於他四周。女修驚愕間後退,開始覺得不對勁。

屋外,天上烏雲密布,重重陰雲籠罩,陰風撲襲,衝向舍中的張也寧。

這是道法中最正宗的引魔氣入體、借天地靈氣為己所用之法。張也寧曾在人間用教過薑采,這種道法雖讓薑采身染魔氣,卻瞬間給了她靈力;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想引魔氣入體。

但是……如今正是萬不得已。

女修大驚,有些後怕地感受到重重魔氣的聚攏:“你乾什麼?你難道要在這裡入魔?你瘋了?”

張也寧清清冷冷:“我依然是那句話——與我雙修,你還不配。”

女修氣笑:“你以為你是什麼玩意兒?我豈會讓你乖乖得到靈力?”

寒刃襲空,去衝擊那層烏雲。張也寧咒術再加,抵抗著女修的壓力,他麵容一點點白下去,眉心魔氣微微縈繞……孟極著急地從樓上躥下來,在他腳邊嗷嗷直叫;突然,三道劍氣從窗口飛入,刷向屋舍中刺向張也寧的寒刃。

“哐——”

酒肆正門被人從外一腳踹開。

一青衣女子長身掠入,化作玄光,飛向少年道士。她幾道術法施出,扣住張也寧的手腕,將他的道法重新壓製回去。薑采厲聲:

“靜神,凝氣!”

天空上的烏雲漸漸散開,張也寧眉心的魔氣也重新暗下去。薑采一直扣著他手腕,試探他體內氣息。待察覺他氣息依然純澈,先天道體未被魔氣侵染,她才輕輕鬆口氣。

她豈能讓他變得與自己一樣?

女修的寒刃輕而易舉被震碎,她被強勢劍光逼退,見那闖進來的女子扶住少年道士,親昵無比。她滿是惱怒:“你是何人,敢壞我好事?我可是島主身邊的人!”

薑采沒理會她的哇哇大叫,她始終按著張也寧的手腕,專注地看著他。

張也寧緩緩睜開了眼,對她輕輕點一下頭,她才露出輕鬆的笑。

薑采轉向身後女修,她麵上的笑容不再如往日那般隨意慵懶,她目光微涼,道:“與他雙修,你確實不配。”

話一落,三千劍光驟然現身,薑采身形在半空中虛化,劍光與她一起襲向那女修。女修第一次見到這般淩厲的劍光,她慌張對陣,但是薑采又是何人?

二人不過對打十來招,薑采單方麵的強勢,讓女修苦不堪言,也讓周圍看客們心中生懼。

終於,女修被踹飛在地,薑采手中劍抵著她脖頸,寒光凜冽。

女修發抖:“你敢殺我,島主不會饒你!”

薑采:“這便是芳來島的為生之道麼?無生皮依賴逆元骨,逆元骨依賴島主。若是島主都不能為你做主,你求誰呢?”

女修怔忡。

薑采環繞四周一圈,最後目光看向這女修。她似心有所感,道:“強者多目下無塵,弱者多無枝可依。強者便欺淩他人,弱者便任人宰割。這世間道理,實在荒謬。”

她對女修垂目:“我不殺你。”

女修怔愣,然後露出幾分得意的笑,以為對方還是怕島主。

薑采收回了劍。

她睥睨女修,道:“我為弱小者、無人在意者執劍。”

她目光穿越人群,看向張也寧。

張也寧將孟極抱在懷中,他清清冷冷地站著,目光清幽地看著她。他微微垂下眼睛,心中幾多震撼——

為弱小者、無人在意者執劍麼?

這就是前世她身死的原因麼?

張也寧抱得懷中幼獸吃痛,他卻發呆著,想到自己那個墮仙夢,那個夢中的冰雪連年,那個遙遙的,走向墮仙的模糊身影……

恍惚間,他聽她低聲:“他不是弱者。他想殺你,你早就沒命了。望你日後再欺淩他人時,想一想,多記得今天的事。若不吸取教訓,他日身死道消,莫怪天道無情。”

女修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她有些驚疑地看一眼那個自己看中的少年道士——她真的看不出這人有什麼厲害的啊?

但顯然薑采表現出來的厲害,已經讓一眾人不敢質疑。

薑采走向張也寧,她伸手拉住他手腕,便要帶他一道離開這裡。而那看戲看了很久的女店家這時跳了出來,顫顫巍巍地大聲:

“這位修士,他、他不能走啊!他可是我樓裡的招財樹,他走了我可太虧本了。”

薑采一時愕然。

她感覺到張也寧身子一僵。

她與他對視一眼,他彆過目,露出頗有些難堪的神色。薑采茫然:“招財樹?”

她仰頭看那搖搖欲墜的牌匾:“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小倌館啊,我的傻妹妹,”一個虛弱的男聲從後響起,薑采和張也寧一起回頭,見那二樓推開一扇門後,謝春山懶洋洋地靠著門,歎氣,“我和他,都運氣不好,莫名其妙成了這裡的人了……”

薑采:“……”

她眼角抽一下。

旁邊張也寧身子更僵,她偷偷看他,他彆著臉就是不肯與她對視,但是……亂發下的耳珠,分明已經紅透了。何止耳珠,他的脖頸都蔓延上了一重緋紅色。

謝春山倒是好整以暇,向外攤手:“請師妹給我倆贖身吧。”

薑采:“……我沒靈石。”

謝春山好整以暇的表情僵住了,他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薑采無奈:“我真的沒靈石了。我花光了身上所有靈石,還管……重明借過,他知道的。唔,我隻有幾本八卦本子,這也不能賣錢吧?”

張也寧:“……”

他終於紆尊降貴地回了頭,輕輕看了她一眼。薑采對他一挑眉,他低聲:“荒唐。”

薑采低頭笑,目中清波光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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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采還是順利將謝春山和張也寧從那小倌館帶了出來。

代價是,她與那小倌館簽了協議,每日去幫工半日,有人鬨事時她出手阻攔,協議時間長達千年。

不過無所謂,畢竟這隻是夢境,隻要離開了夢境,千年萬年的事,都與薑采無關。

三人出來後,一道在街上走,街上的女修們,皆有些羨慕地看著薑采,竊竊私語聲傳入三人耳中——

“那姑娘好福氣,兩個老婆都貌美如花啊。一個是風姿鬱美風流倜儻,一個是月下之雪冰下霜飛,都太好看了。”

“哎……也就比江臨公子差一點啦。但比我家的……強多了。”

“對對對,最好看的,還是江臨公子……還是少島主好福氣啊。”

謝春山聽得噗嗤笑。

薑采和張也寧都看向他,他咳嗽一聲。那兩人都麵無表情,讓他未免覺得無趣:“哎,你們不覺得好玩麼,怎麼都不笑呢?我是真沒想到,有生之年,我會成為師妹的……所有物啊。”

薑采白他一眼。

真是不明白,他法力儘失,走哪裡都很危險,他怎麼還笑得出來。這裡是修真界又不是人間,芳來島的女修們,可是各個本領高強的……

就謝春山這張臉……他一個人真的沒事麼?

薑采問:“百葉呢?”

謝春山聳肩:“其他人都落到不同地方了吧。放心啦,芳來島就這麼大點兒地,大家總能遇上的。”

薑采:“當務之急,還是幫你們恢複靈力。”

她看一眼張也寧,張也寧正在低頭看她。

二人目光一對後,都微微一怔,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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