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畫卷從她神海中飛出,懸於高空。薑采手向外揮出,玉皇劍斬向捆住百葉的鎖鏈。同時間,懸於高空的畫卷展開,鎖住了百葉。
玉皇劍斬斷鎖鏈的同一時間,百葉身子不由自主地抽離,一下子被吸入了雲河圖中。雲河圖一卷,重新落回薑采的神海中。薑采趔趄了一步,握住玉皇劍的手微微發抖。
玉皇劍上又有裂紋了。
她無奈搖頭。
想她打了一晚上,曾經碎過的玉皇劍,還是有些勉強了。哎,她當想辦法弄到月光精華,繼續淬煉修補玉皇劍才是。
身後人追來:“站住!”
薑采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她不再戀戰,轉身殺出,向北宮宮外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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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中的長陽觀,今夜很是熱鬨。
一輪超出控製的月亮,讓觀中的客人們東倒西歪、胡言亂語。眾位長老帶著趙長陵,在鬆林雪中找到昏睡於樹間的張也寧時,有澤已經快羞愧哭了。
長老們疲憊,這時也顧不上秋後算賬,當務之急,是先喚醒張也寧。
於是青葉掌教掠陣,四位長老施法,趙長陵在旁為他們護法。趙長陵第一次見到這麼大規模的施法,心中激動,又暗自羨慕:喚醒張師兄,居然要幾位長老一同出力。
張師兄的修為……是真的離那個點越來越近了吧?
幾位長老聯手,花了整整一個時辰的功法,修為最弱的長老已經臉色發青、身子搖搖欲倒,他們才等到頭頂的月亮輕輕一閃,光華微暗,被雲翳遮住了一半。
諸人看去,樹上臥睡的青年睫毛顫一下後,慢慢睜開了眼。
張也寧初醒,目光冷靜溫淡,看著四方長老。他有些遲鈍,不知這是什麼情況。但他不動聲色,起身行禮。幾位長老鬆口氣:“總算酒醒了。”
張也寧立於樹間,灰色道袍隨風而展,飛逸灑然,托著他挺拔身形。他拱手作揖,發冠也無聲無息地由歪變正,袍袖上的雲紋勾出低調古拙的光。
他頓一頓,明白了自己造成的亂象。
張也寧沉默片刻,道:“弟子失禮了。”
青葉掌教罵他:“要是不能喝酒,就不要碰酒。你的法相是月亮,至少在長陽觀中,以你自身為核心,月亮的威力是最強的。既然知道自己法相是皓月,就不要亂折騰。
“這次隻是醉酒,下次要是天亮了月亮不肯落,非要和升起來的太陽並一並肩比一比,天地法則都要亂了……引起的後果,可要比現在嚴重多了。”
張也寧:“弟子忘形了,自會去領罰。”
他這樣,讓其他長老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這是永秋君的親傳弟子,能怎麼辦呢?
其他長老紛紛:“算了算了,隻是喝醉酒而已……”
一個長老笑道:“張師侄,你的酒品還是不錯的,沒鬨出什麼大禍來……但是下次不許再喝酒了哦。”
張也寧淡漠一聲“嗯”。
他這麼沉得住氣,開玩笑也開得了然無趣。眾長老沒話可說,隻好一一告退。趙長陵也被自己師父帶走,他回頭羨慕地看張也寧幾眼。雖然長老們都批評張師兄,但是趙長陵很羨慕那種修為。
誰不想擁有那麼強大的修為呢?
眾人走後,張也寧才開始追溯自己醉酒後到底做了什麼。
有澤才叫一聲“主人”,就見張也寧臉色微變:“糟了!”
——他的分化身,在乾什麼?!
他化光而走,行跡匆匆,隻留下了滿樹簌簌雪飛,萬籟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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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中亂翻了天。
薑采從魔北宮中闖出時,多多少少受了不少傷,畢竟那些魔也不是好惹的。後麵追殺的魔太多,她心悸無法,隻能拚命逃跑。
那些魔物紛紛:“把帶走的人交出來!”
“殺了她!要是魔子醒了,發現人丟了,死了的就是我們了。”
薑采心想:怎麼又冒出來一個魔子?
她哪裡有空想這些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她和這些魔相殺,對方一批又一批,不怕死地追殺她,她也壓力重重。這麼多的魔不要命地衝來,她又不是不會累,一人如何能抵?
薑采自己開自己的玩笑:“總不會是我從修真界逃跑到魔域不算,現在又得跑修真界躲魔域的人吧?”
她打退一波人馬,抽空再走時,旁邊冒出一個聲音嚇她一跳:“尊主!”
薑采扭頭,與瑟狐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對上。
這些魔無頭蒼蠅一樣守在魔北王外,琢磨著怎麼聯係薑采時,就見薑采身後追著浩浩蕩蕩的魔族軍團,一人和一群人殺得酣然。眾人看得懼怕,薑采轉頭看到他們,一下子彎起了眼:
“太好了,終於有幫手了。”
她大手一揮:“給我殺掉這些嘍囉!”
瑟狐等人:“……”
瑟狐趕緊:“尊主,我們可以暫時幫你擋住一部分人。但是也不敢說擋住所有人……可是蒲淶海上發生的事,你得趕緊出手啊!再不出手阻止,神魔大戰說不定就要提前開啟了。”
薑采疑惑。
但是她看這些魔頭們齊齊點頭,身後的追兵又不斷襲來,她也沒時間追問。薑采倉促說了一聲“好”,向外遁光再走,瑟狐等人發著抖擋住於說手下的人手時,瑟狐扯著嗓子大喊:
“就是東南角、您當初墮魔時的那片海域,您千萬彆走錯了!”
再睜眼,瑟狐看到這些撲過來的魔氣,怕得潸然淚下:
他完了!他居然惹上魔子了。以後他除了一心一意跟著薑采,沒有其他出路了……嗚嗚嗚,薑采怎麼就這麼可怕,怎麼就敢惹上魔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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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狐、魔東王、魔西王等帶著下屬,和魔北王出來的魔物們乾架。他們來的人手不足,魔北王那裡卻是傾巢而出。所以他們擋住了一部分魔,卻還有一部分魔繼續追殺薑采。
好在他們已經給薑采緩解了壓力,零零散散的魔物追擊,薑采已經不那麼手忙腳亂。
薑采更好奇蒲淶海又發生了什麼情況?
薑采帶著一批追殺她的魔到了魔穴出頭,她當即一腳踏出,身後的魔物們:“她要逃去修真界,彆讓她跑了!”
眾多魔爭前恐後地湧到魔穴口,跟著一同出去。下一刻,薑采周圍被魔氣們纏繞,她本已做好置身海水間的準備,卻是一出來,就腳踩在實地,兩方海水高懸如山,中間留一縫隙,海水傾斜,向上不斷飛起,一丈丈在縮減。
傾斜起來的海水卷向薑采,大力之下,薑采一刹那被海水卷起,身子懸於水中,衣袍飛起。
周圍浩浩蕩蕩的魔,千軍萬馬,螻蟻叢叢,天上地下皆是。那些跟著追殺薑采而出的魔,仰望兩邊高高懸起的海水,都被駭了一跳,恍恍惚惚——
好奇怪,他們不是剛從魔域出來麼?這裡魔氣這麼重,怎麼感覺是進了另一個魔窟呢?
薑采和眾人打鬥間,與他們一道抬頭看向海上。她在見到海上情形時,眸子猛地一眯,心驚:
“重明!”
少年重明被華麗龐大的清光符咒吞並,被重重疊疊的魔物吞並。他立於高空中,衣袍與烏發一同吹亂,周身血光點點。他目中冷徹,卻是猛一低頭,看到了兩邊懸高海水下,薑采被卷入傾斜而起的海水中。
重明一怔。
薑采看到那些魔撲向重明,重明身上千瘡百孔、麵頰染血,她雙目生寒,心裡霎時暴怒。
薑采手中劍斬落身邊魔,看到重明受傷,她怒盯著那些包圍他的魔:“重明!”
薑采周身術法運起,拔開海水,伸手向上。
重明低頭看到她周遭包圍著的黑色魔氣,看那些魔氣拉扯著薑采、吞沒薑采,他登時向下飛落,手向下張開,想去握住她的手。
重重魔氣從天上地下一同席卷,重明的法術耗儘,兩邊高懸的海水落空,全都傾斜起來,撲向下方已經高高懸起的海水,將薑采向下衝了一波。薑采用法術擋住,一手持劍殺魔,一手向上,要握住重明飛落而下的手。
半空中皓月鋪陳,光華驟亮。
張也寧本尊出現在空中,看到了下方情形。他不假思索,當下飛身而下,追向自己的那具分化身。
重明身子被周圍魔吞並撕裂,薑采看得目眥欲裂時,張也寧身形追上重明,青色光華驟然大亮,他的本尊與分化身身形重疊之際,周圍撲來的魔被一鞭斬碎,化為海上泡沫。
張也寧仍向下飛,身若流星,向身後飛散的衣帶飄飄欲仙。
周圍魔不肯死心,依然纏向他。
皓月在天。
吞吐劍光宛如閃電,海中薑采向上仰臉,蒼白的臉上,漆黑的瞳孔中燃燒著火焰一般,冷毅專注,倒映著明月。
二人一上一下,距離越來越近——
“轟——”破水聲卷起千重雪浪。
張也寧衣襟沾上海水之時,他伸手一把握住了破開海水的薑采的手。他再向下,一把摟住她腰肢,將她抱入懷中。同時間,他術法施展,將她身後追殺的魔儘數殺滅。
薑采被張也寧抱入懷中時,一輪明月照亮她眼眸。
魔氣重重在後追他,向他後背殺來。她下巴挨著他肩膀,周身染上他氣息,腰肢被他摟住。滿懷月光之氣時,薑采揮劍而出,朝著他身後追襲的那些魔氣!
皓月光微白,海水沸騰、喧嘩,升起、降落。
魔物不斷追殺,不斷死滅。
變化起於俄頃。
金白色的劍光與青色道光重疊,以二人為中心,旋轉著各自向上、向下追襲,一整片光罩著二人,魔物們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在二人耳邊聽來,宛如天籟。
大海、長風、皓月、星辰之下——
張也寧擁抱著薑采,天地間高朋滿座,霜月夾雜殺氣騰騰,這是說不出的、攝人心魄的動人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