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河19號陣地,淤積著雨水和腐爛屍體的戰壕裡,一群基本沒多少戰鬥經驗的新兵在阿留申以及幾位老兵的帶領下,操縱著反坦克炮和反坦克槍,一次次將逼近戰壕線的德國坦克趕了回去。
同樣參與其中的衛燃此時已經徹底沒了任何其他想法,隻是氣喘籲籲的和幾名士兵一起,一次次往返於彈藥堆放點和火炮陣地之間,為那門反坦克炮提供充足的炮彈。
時不時砸在陣地附近的炮彈將腥臭的淤泥和殘肢斷臂揚起,隨後又劈頭蓋臉的落到附近幾乎所有幸存者和屍體的身上。
但包括衛燃在內的所有新兵,早已沒了開始時的戰戰兢兢,最多也隻是抹掉臉上遮擋視線的汙物,繼續忙碌著自己的工作,至於那被甩掉的汙物到底是爛泥還是爛肉,或許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所有人知道,隻要腳下這個陣地還在,隻要陣地對麵的德國人還在,死亡隻不過或早或晚注定的結局罷了。
反坦克炮陣地的炮聲,砸在陣地附近的炮彈爆炸聲,反坦克槍以及那幾台德什卡重機槍的嘶吼,這一切的噪音襲擾下,衛燃的聽覺早已經被幾乎沒斷過的嗡鳴聲取代。
但即便如此,借著德國人一次次打上夜空的照明彈,他也能隱約看到,時不時的便有一個或高或矮的身影,抱著用鐵絲捆成一捆的手榴彈衝出戰壕,不久之後,在被戰壕遮擋的視覺盲區之外,便會傳來一團仿佛在燃燒生命的閃光。
終於,在頭頂漸漸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一道道帶著長長尾焰的流星從身後頓河的方向撕碎了夜空,狠狠的砸向了幾乎隨時都要撕開19號陣地的德軍士兵以及他們的坦克裝甲車。
“喀秋莎!是喀秋莎!是我們的喀秋莎!”
阿留申連長扯著嗓子驚喜的大呼小叫,這一夜的戰鬥已經讓他這名少尉晉升成為了這片陣地的連長,至於19號陣地曾經的最高指揮官...
近乎失聰的衛燃看了眼不遠處已經變成彈坑的陣地指揮所,疲憊的將剛剛抱起來的炮彈又放回木頭箱子,隨後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彈藥箱上。
他此時雖然根本聽不到阿留申連長在喊什麼,但猜也能猜到是那個讓二戰時期無數一線士兵魂牽夢繞又期盼已久的女性名字——喀秋莎!
在這輪火箭炮打擊過後,持續了幾乎整夜的戰鬥總算暫時停了下來,除了幾個放哨的士兵,其餘幾乎所有人都疲憊的癱坐在地,雙眼無神的看著頭頂。
不久之後,一些年齡跨度極大的女人,以及十幾個十五六歲的孩子用小籃子送來了勉強算是乾淨的飲水以及兩大筐摻雜了鋸末的黑麵包以及一小塊水煮過的魚肉。
將食物塞進每個還活著的人手裡,這些女人和孩子們彎下腰,相互協作著將浸泡在泥水裡的傷員抬往後方醫院,等他們再回來的時候,還零敲碎打的或是送來一枚炮彈,或是幾個手榴彈,又或者一串彈鏈甚至幾個彈夾。
將這些彈藥補給分門彆類的送到彈藥堆放處之後,他們沉默的抬起陣亡的士兵,沿著一條格外安靜的戰壕,將他們送往集體墓地。
在這些人一次次的往返中,彈藥堆放點的儲量肉眼可見的充盈起來,泥濘的戰壕裡不但陣亡士兵的屍體和傷員沒了,甚至還在幾個關鍵位置鋪上了一層手腕粗的原木,總算是勉強讓活著的人不用繼續泡在泥水裡了。
“哢嚓!”
清脆的快門聲並沒有驚動太多人,但剛剛勉強恢複聽覺的衛燃卻猛的抬起頭,隨後便看到一個身穿蘇聯軍裝,頭戴船帽的女兵正將手中的萊卡相機從阿留申連長的身上移開。
而作為被拍照對向的阿留申顯然對這位女兵格外熟悉,隻是疲憊的抬了抬不斷顫抖的手,隨後嘶啞著嗓子問道,“卓婭,其他陣地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