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班長,給我們安排任務吧。”衛燃站直了身體說道。
“去挖掩體吧”李鶴仙指了指身後,“這小鬼子有飛機的,這要是飛過來,躲進去好歹有機會活下來。”
衛燃和李隨安對視一眼,後者不倫不類的朝他的堂兄李鶴仙敬了個禮,大聲喊了個“是!”
“用右手”
李鶴仙隨和的幫李隨安糾正了錯誤,見衛燃也舉起手臂朝他敬禮,立刻後退一小步,站直了身體,將自己的右手臂舉起來鄭重其事的還了一禮。
領了李鶴仙的任務,兩人立刻加入了挖掘掩體的隊伍。這些忙著挖掩體的,大多都是滕縣組織起來的百姓和保安隊的人,其中竟然還混雜著幾個穿著長衫,手上帶著金戒指的中年人。
他們並不比城牆上那些川軍差,否則的話,這些人恐怕早就跟著難民往城外跑了。
繁重的戰壕挖掘工作持續到了半夜也沒有停下,被替換下來休息的衛燃躲開李家兄弟,找了個偏僻空置的民房躲起來,從牛皮本子裡拿出了那支黑色啞光的鈦合金手槍。
在確認裡麵還有子彈之後,衛燃收回手槍,又拿出了在芬蘭得到的那支SVT40半自動步槍。
讓他欣喜萬分的是,就像那台祿來雙反一樣,上次在柏林會戰中,他往這支步槍的三個彈匣裡壓進去的子彈同樣一顆不少,但與此同時,原本裝在這槍上的瞄準鏡卻沒了。
將步槍收進本子,衛燃抬頭看了看窗外,見沒人關注這邊,立刻又拿出了獎勵的醫療箱和那盞煤油汽燈。
沒敢將汽燈點亮,衛燃僅僅借著拴在汽燈提手上的煤油打火機匆匆看了眼醫療箱裡的情況。讓他萬分可惜的是,上次去因塔之前塞進去的那些藥品根本沒有出現,裡麵裝著的,僅僅隻是這醫療箱本身自帶的那些藥品而已。
思索片刻,衛燃從箱子裡抓起三支嗎啡針劑揣進兜裡,隨後扣上打火機的蓋子,將煤油汽燈連同急救箱全都收回了牛皮本子。
轉眼來到第二天,衛燃和隨安繼續跟著挖掘似乎永遠都挖不完的掩體。隻是沒想到臨近黃昏的時候,卻有幾個包著粗布頭巾的小腳老太太挎著柳條編的籃子找上了駐紮在東關的李鶴仙。
這幾個老太太一言不發的留下了整整十二雙針腳細密的新布鞋和一籃子的醬肉兩壇子酒之後,借口聽不清這些川娃子說什麼,佝僂著腰緩緩走向了城北的方向。
這突然獲得的禮物讓李鶴仙和他手下的士兵不解之餘,也紛紛朝那幾個老太太行了一記軍禮,直到她們的背影消失在路口,這才緩緩放下了手。
而在李鶴仙開始給手底下的戰士們分發新布鞋和那滿滿一籃子醬肉以及來自老家的美酒時,就在他們身後看不到的一個小巷子口,倉稟齋的老掌櫃見李鶴仙收下了禮物,這才抹掉眼角渾濁的淚水,再無半分的留戀和牽掛,心滿意足的拎起手中的酒壇子灌了一大口,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城北的當鋪。
悠長的石板路上,這老掌櫃的一路走一路飲,旁若無人的用蜀地方言大聲呼喊著,“新鞋老酒送兒郎,但求沙場爭榮光。縱我川軍百戰死,馬革裹屍又何妨!”
東關陣地,剛剛發完了新布鞋的李家兄弟倆在聽到那隱約的詩句和熟悉的聲音之後齊齊愣住。兄弟兩人對視一眼,走到石板路的正中央緩緩跪下,朝著城北的方向鄭重的磕了個頭。
身後那些年齡各異的戰士們以及正準備給大家倒酒的衛燃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他們一手拿著新布鞋,一手拿著幾片剛剛分到手的醬肉,齊刷刷的跪在了李鶴仙的身後,鄭重的朝著城北的方向磕了個頭。
等所有人在李家兄弟倆的帶領下重新站直了身體,李鶴仙接過衛燃手中的酒壇子灌了一口,將其遞給身邊早已淚流滿麵的堂弟李隨安,扯著嘶啞的嗓子喊道,“兄弟們!穿上新鞋,喝上一口咱們川蜀的好酒!接下來,城存與存,城亡與亡!”
“城存與存,城亡與亡!”
十來個衣衫破爛的川地漢子嘶啞著嗓子大喊,隨著那兩個並不算大的酒壇子在眾人的手中依次傳遞,喊聲也順著城牆越傳越遠。而大街上那些原本忙著逃出滕縣的難民,也有些本地漢子將肩上挑滿家當的扁擔交給妻子或者孩子,義無反顧的走向了離著最近的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