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攤攤手,“但至少不會把你賣給那個人渣,也不會再輕易把你銬在暖氣片上。”
聞言,洛拉伸手抹了抹不受控製飆出來的眼淚以及鼻涕,咬咬牙解釋道,“因為在兩個月前,我在收拾我祖父的遺物時,從一顆子彈裡發現了兩塊寶石。”
“從子彈裡發現了兩塊寶石?”
衛燃皺了皺眉頭,猶豫片刻後問道,“什麼樣的子彈?什麼樣的寶石?”
“納乾轉輪手槍使用的子彈”
洛拉顫抖著說道,“裡麵是兩顆不到一克拉的翠榴石,還有...還有一個紙條。”
“什麼是翠榴石?”衛燃下意識的朝安菲薩問道。
“沒聽說過”安菲薩說完指了指那姑娘,“不過她的脖子上就掛著那樣一枚子彈殼。”
安菲薩剛剛說完,洛拉便裹緊了並不屬於自己的羽絨服,整個身體也像個鵪鶉似的縮成了一團。
奈何,安菲薩根本沒費什麼力氣,便從她的脖子上揪出了一根油亮的皮繩,並且輕而易舉的解開了繩子上的搭扣,將穿在上麵的子彈遞給了衛燃,順便還掏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的功能湊了過去。
接過子彈殼,衛燃湊到燈光下轉著圈看了一遍。
這枚尚且帶著體溫的子彈殼明顯被當作項鏈佩戴了很長的時間,黃銅彈殼上甚至都已經出現了厚重的包漿。
但除了包漿之外,子彈殼上還用流暢的字跡,雕刻著一句斯大林的名言——思想比武器更有力量,我們不允許敵人擁有武器,那為什麼要允許他們擁有思想?
看了看從沒有被擊發過的底火,再看看另一端的埋頭彈,衛燃發現,這顆子彈的彈頭中間位置,似乎在很久之前便被仔細的切割出了一個十字花,看那大小,好像剛好可以用螺絲刀擰開一樣。
晃了晃手裡的子彈,見裡麵根本沒有什麼動靜,衛燃卻並沒有將子彈頭擰下來,隻是仔細的係好了從埋頭彈的位置穿過去的皮繩,將其遞給了一臉絕望的洛拉。
見這姑娘一臉呆滯的看著自己,衛燃抖了抖手上的繩子和子彈,“你不要?那我丟掉了?”
“要!”洛拉反應過來,一把搶過了衛燃手中的子彈,將其重新掛在了脖子上。
直到對方重新用原本屬於安菲薩的羽絨服裹緊了脖子,衛燃這才繼續問道,“紙條上寫的什麼?”
“這是我留給你的第一筆財富”洛拉小聲說道。
“什麼?”
“這是我留給你的第一筆財富”洛拉稍稍加大了聲音。
“所以你們懷疑還有第二筆財富?”衛燃輕輕拍著貝利亞的腦袋溫和的問道。
洛拉遲疑片刻,最終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我們需要給科拉瓦湊錢治病。”
“換個問題”衛燃重新坐回了木頭箱子上,“你的父母呢?”
“死了”
洛拉緊緊攥著羽絨服的脖領子答道,“我媽媽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死了,我爸爸在兩年前也因為幫派衝突死了。”
“你祖父呢?”
“兩個月前去世的”洛拉回答的同時,紅腫的眼角再次開始滴落淚水。
“說說你的姨媽...她叫什麼來著?”
“阿麗娜·邦妮”洛拉答道。
“對”衛燃點點頭,“說說你和她怎麼找到尤季諾的?”
“我祖父去世之後,我就被阿麗娜阿姨接走一起生活了。”
洛拉淚眼婆娑的解釋道,“後來因為要給科拉瓦治病,我們決定賣掉祖父的房子和車子,然後我發現了藏在子彈殼裡的寶石,又發現了我祖父的工作證,上麵寫著尤季諾圖書館的地址。”
“所以寶石呢?”剛剛一直沒說話的安菲薩突兀的問道。
“被...被姨媽賣掉了一顆”
洛拉打了個哆嗦,驚懼的看了眼安菲薩,略顯不情願的繼續說道,“另一顆在...在子彈殼裡。”
“你還在讀書嗎?”衛燃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暑假之後就沒有去學校了”
洛拉小心翼翼的說道,“開始是我祖父需要照顧,後來是科拉瓦需要照顧,而且我成績也不好。”
和安菲薩對視了一眼,衛燃暗自搖了搖頭,這姑娘明顯是被她那不靠譜的姨媽給坑了。
“科拉瓦的爸爸呢?”安菲薩見衛燃不說話,索性自己問了起來。
“兩年前和我爸爸一起被人殺死了”洛拉低著頭,沉默了片刻後補充道,“販賣獨品的時候。”
安菲薩卻並不準備結束提問,麵無表情的追問道,“你的姨媽平時靠什麼生活?”
“販...販讀”洛拉的聲音更小了一些。
安菲薩看了眼衛燃,擼子這姑娘的衣袖仔細的檢查了一番,見上麵沒有針孔,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怎麼從烏可爛來的俄羅斯?”
“姨媽開車帶我們過來的。”
洛拉的聲音更小了一些,用幾乎隻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補充了一個直掛重要的單詞——“偷渡”。
“帶她回去洗個澡換一身乾淨衣服吧”
衛燃說完,脫掉自己的羽絨服丟給了上半身隻穿著一件薄毛衣的安菲薩,同時站起身走出了房間。
接過衛燃的羽絨服披在身上,安菲薩渾不在意的朝洛拉擺擺手,“和我走吧,如果你敢做任何小動作,我的老板很樂意把你賣給那個經營著喀山最大皮肉生意的人渣。你長的這麼漂亮還這麼年輕,他肯定能從你的身上賺很多錢。”
這瞎編亂造出來的威脅顯然比什麼都好用,洛拉聞言立刻慌裡慌張的站起身,老老實實的任由安菲薩攙扶著她,一瘸一拐的離開了地下室。
幾乎前後腳,嘴裡叼著煙的季馬也從遠處的另一個房間探出了大半個身子,朝著衛燃用力擺了擺手。
見狀,衛燃邁步湊了過去,婉拒了對方遞來的香煙問道,“問出來什麼了?”
“進來說吧”
季馬招呼著衛燃走進準備裝修成桑拿房的半成品房間,指著仍舊銬在暖氣片上,連眼罩都沒摘下去,就連嘴巴都重新堵上的中年女人說道,“這就是個人渣。”
“你好意思評價彆人是人渣?”衛燃樂不可支的調侃道。
季馬聞言擰開了牆角的水龍頭,捏著水管子給那中年女人身上澆了一遍涼水,“她準備從洛拉祖父的遺物裡找到些什麼寶石,然後把洛拉賣給喀山當地的幫派做皮肉生意。”
說到這裡,季馬頓了頓,直接將水管彆在了那個女人的腰帶上,這才繼續說道,“她還準備用她自己的女兒騙一些捐款,等湊夠了錢,就把那個自閉症小姑娘送進孤兒院,然後自己去美國開始新的生活。”
說到這裡,季馬指了指旁邊那一摞磚頭上放著的證件,“這個人渣一年前就已經弄到了美國護照,而且幾個月之前,好像還從洛拉的手裡弄過來兩顆寶石賣了不少錢。”
“等等,兩顆?”衛燃挑了挑眉毛。
“確實是兩顆”
季馬晃了晃手機上早已經停止的錄音功能界麵,“她還用一塊啤酒瓶碎渣給那個傻乎乎的小姑娘做了一塊假的寶石放進了什麼子彈殼項鏈裡。”
“我終於發現比你還人渣的人渣了”
衛燃拿起那一摞證件看了看,裡麵除了一本烏可爛護照和一本美國護照之外,還有一張一周後飛往夏威夷的機票,以及差不多一千美元的現金和一遝將近十萬盧布的紙鈔。
除此之外,便是一支嚇人的斯捷奇金衝鋒手槍和一本俄羅斯內務部警察的證件,那證件上雖然貼著這女人的照片,但整本證件做工嘛...就算讓貝利亞來判斷,它都得懷疑這玩意兒是假的。
“這槍是哪來的?”衛燃好奇的問道,“怎麼還有內務部的證件?”
季馬將水龍頭開到最大,“證件是假的,槍也是樣子貨。據她自己說,這些東西都是在偷渡過境的時候,用一包獨品換來的。
我剛剛檢查過了,這支槍的撞針早就已經斷了,我估計她應該是被騙了。”
“彆澆水了,她又不會生根發芽。”
衛燃看了看滿地的積水,皺著眉頭說道,“這樣會被凍死的,我可不想這裡出人命。”
“我把她弄走?”季馬關上水龍頭問道。
衛燃拉住低頭準備喝口水的貝利亞,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你打算把她弄去哪?”
“當然是溫暖的南方!”
季馬擠眉弄眼的同時已經摸出手機,跟著衛燃一邊往外走一邊撥給了他的小弟。
在車間門口等了都不到五分鐘,一輛麵包車便徑直開進了工地,緊接著,格列瓦推開車門,從駕駛位跳了下來。
“暫時找個隻有你知道的地方關起來。”
季馬分給對方一顆煙低聲說道,“彆讓她跑了,更彆讓她凍死餓死。”
“我帶她去貨運站的倉庫吧”
格列瓦也不避諱衛燃,直接道出了關押地址,隨後小跑進地下室。片刻之後,他便拽著那個被反剪著雙手綁起來的女人走出來,將其粗暴的推進了麵包車裡。
目送著車子走遠,季馬攤攤手,“放心吧,就算是警察都找不到她。”
“你這生意似乎越做越大了”衛燃意有所指的暗示了一句。
季馬憨厚的咧咧嘴,將剛剛拷問的錄音內容發給了衛燃,腆著臉憨厚的笑道,“我和格列瓦他們可不會做什麼違法亂紀的生意,最多隻是把她送上開往因塔的列車,到站之後讓米莎的爸爸把她丟進監獄關上幾年而已。”
“記得順便把她的自閉症女兒以及那個腦子不太聰明的小姑娘也關進去。”衛燃嘲諷式的提醒了一句這麼做的後續麻煩。
“我會問問米莎的”季馬開著玩笑走出了回應。
懶得和這個人渣裡的好渣廢話,衛燃將季馬發給自己的審問錄音轉發給了安菲薩,回到家裡順手拿起了安菲薩放在一樓長條桌子上的羽絨服重新穿好,借口把季馬送進客房之後,來到三樓再一次走進了屬於達麗婭老師的房間。
輕手輕腳的找出那本藏著納甘轉輪手槍的《蘇聯醫學大百科全書》衛燃掏出一副橡膠手套戴上,取出了藏在裡麵的納乾轉輪手槍,以及14發配套的埋頭彈。
小心翼翼的退出彈巢裡的七發子彈,衛燃擰亮桌子上的老式台燈,將其挨個仔細檢查了一番。這一看不要緊,還真讓他發現了些不一樣的地方。
這總計21發子彈裡,裝在手槍彈巢裡的7發看起來都沒有什麼問題,但在這本書裡挖出來的那些凹槽裡卡住的另外14發子彈,其中卻有兩發的彈頭上帶著似乎被蠟油之類的物質填平的十字花紋。
猶豫片刻,衛燃卻並沒有急著打開這兩發子彈,甚至連上麵的蠟油都沒弄掉,反而連槍帶子彈又恢複了原狀,重新藏進了那本大部頭裡。
“又是轉輪手槍,又是寶石和卡吉克,這也太巧了一些。”
衛燃離開房間之前暗自嘀咕了一句,這些舊書的來曆歸根結體是因為幾個月前便宜老師卡吉克帶著他去了躺尤季諾,當初在舊書裡就發現了轉輪手槍,如今裡麵又可能藏著寶石。
再想想阿波利也火種事件的起因,也是因為卡吉克提供的轉輪手槍,而且報酬裡也涉及到了鑽石的打磨,再加上這次新冒出來的事情又恰好被瑪雅全程趕上,這一切的巧合實在是讓衛燃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卡吉克故意安排的。
當初哪個老混蛋和我說卡吉克就是個普通的大學老師來著?虧我還那麼上心的給他兒子孫子拍照片送錢送項目。
衛燃連帶著捎帶上了躺槍的戈爾曼,罵罵咧咧的鑽進了他和穗穗的臥室。
與此同時,暫時借給洛拉和她的小表妹科拉瓦居住的房間裡,安菲薩也將鏈接在手機上的藍牙耳機遞給了剛剛從浴室裡出來的洛拉,一邊給她播放著季馬對她姨媽阿麗娜的審訊錄音,一邊將自己的睡衣和全套的乾淨衣服放在了床頭。
等到審訊錄音播放結束,穿著浴袍的洛拉已經瑟縮在床頭的角落裡,捂著嘴巴再次掉起了眼淚,同時卻又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免得吵醒床上那個似乎睡覺時都帶著天真笑容的小姑娘。
暗暗歎了口氣,安菲薩從自己的兜裡掏出兩支棒棒糖撕開包裝,捏著洛拉的下巴讓她張開嘴巴,將那顆桃子味的棒棒糖塞進了她的嘴裡,又將那顆芒果味的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近乎強硬的將洛拉拽起來,安菲薩給她披上一條毛毯,帶著她來到一樓打開了這棟房子的大門,鑽進了停在門口一側的裝甲商務車裡。
“在你嘴裡的棒棒糖徹底融化之前,你可以隨便怎麼哭。這輛車的隔音足夠好,就算你在裡麵大喊大叫外麵也聽不到。
我會在旁邊那輛車裡等著,當我也吃完棒棒糖,再次打開車門的時候,我希望你已經發泄完了所有的委屈,大口大口的吃完我給你準備的晚餐。”
說完,安菲薩也不管對方是否答應,乾脆的關上了厚重的車門,轉身鑽進了衛燃的裝甲皮卡裡。一邊吃著她最喜歡的芒果味棒棒糖,一邊安靜的聽著從另一輛車裡隱約傳出來的哭聲。
同時,她也難免想起了兒時和妹妹各自受過的委屈,以及每次從她們的媽媽手裡得到的棒棒糖,還有地下室裡那個隔音良好,可以肆意哭泣發泄情緒的小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