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地下室裡,燒的通紅的火爐在持續釋放暖意的同時,也提供著僅有的照明。
無論地下室四周狹長的窗子,還是地表房間裡的那些玻璃窗,已經被衛燃等人掛上的那些包有鐵皮的木頭擋板遮蓋的嚴嚴實實,順便也擋住了那微弱的,但卻有可能招來致命航彈的火光。
地下室裡,剛剛唱過歌的孩子們赤著腳圍坐在柔軟乾燥又暖和的海綿墊子上,老老實實的等待著柯娜給他們的碗裡盛上飄著油花的肉湯,等著莉迪亞把經過稱重的黑麵包分給他們,也等著衛燃將成型的肉凍切成長條,裝在各式各樣的搪瓷小盤子裡,一一遞到每個孩子的手裡。
直到最先完成工作的莉迪亞抱起小嬰兒加琳娜,並將裝有熱牛奶和些許蜂蜜的奶瓶送到她的嘴邊,那些早已經饑腸轆轆的孩子們,也立刻開始享用各自的晚餐。
“我們需要一些桌子。”
莉迪亞一邊給小嬰兒加琳娜喂奶一邊說道,“我覺得那些靠牆的金屬貨架就不錯,我們可以把上麵的部分拆掉,隻用最下麵那一層,這樣孩子們就能有吃飯的桌子了。”
“明天我帶著他們做這件事吧”柯娜說話的同時,不忘捏起一條肉凍塞進了莉迪亞的嘴裡,“嘗嘗味道怎麼樣?”
“比維克多做的要好吃一些”莉迪亞笑著說道,“那股苦味沒有了,蜂蜜的甜味也沒有了。”
“我可舍不得往裡麵放蜂蜜”柯娜說著指了指頭頂,“那些馬肝已經在一樓的煙囪上掛了一整天了,我覺得他們已經可以吃了。”
“等下就給孩子們每人分一片吧”
衛燃三兩口吃掉絕對不算好吃的黑麵包,又一口喝掉了杯子裡的肉湯,這才繼續說道,“但是隻分一片就夠了,馬肝能補充一些維生素。”
說完,他也捏起了一條肉凍丟進了嘴裡。確實就像莉迪亞說的,柯娜製作的肉凍因為沒有加苦澀的肝臟和蜂蜜,所以味道確實還算不錯,隻是那股澹澹的腥味卻是難免的。
三兩口吃完了屬於自己的這份兒肉凍,衛燃獨自離開地下室,穿過虛掩著的木板來到了相對要冷上許多的一樓。
這個小小的水泥房子裡,四麵的窗戶同樣被包著鐵皮的木板遮掩的嚴嚴實實,唯獨離著地下室出入口最近的窗戶上沿,在呼呼的往裡灌著寒風。
但衛燃不但沒有把這風口堵上,反而特意離開鐵皮房子,頂著狂風和暴雪,將風口處的積雪全都拍打的乾乾淨淨。
這些從一樓灌進房子裡的寒風可是至關重要的換氣來源,如果把這裡堵死了,根本用不了一晚上的時間,地下室裡的孩子們恐怕便會死於一氧化碳中毒。
重新返回水泥房子內部,衛燃反鎖了鐵門之後,仔細的拍打乾淨身上的積雪,這才借著地下室出入口透出來的紅光指引,踩著水泥台階走了進去。
在那些孩子們期待的偷偷注視下,衛燃微笑著從懷裡取出他的英軍水壺,擰開蓋子,將粘稠拉絲的蜂蜜,緩緩倒入了一個提前清空的搪瓷燒水壺裡。
直到粘稠的蜂蜜覆蓋了壺底,他這才在莉迪亞和柯娜心疼的目光中,拎起一壺提前放涼的開水,緩緩澆進了搪瓷水壺裡,衝開了那些充當睡前牛奶的蜂蜜。
每天晚上睡前一杯蜂蜜水,每天早晨起床一小塊巧克力,這是這些天的時間裡,衛燃給包括柯娜和莉迪亞甚至去世的維亞太太在內的所有大人、孩子養成的習慣。
所以幾乎在他蓋上搪瓷水壺的蓋子的時候,離著最近的一個小家夥,已經下意識的用乾瘦的小手舉起了剛剛用來盛肉湯的搪瓷杯子。
見狀,衛燃笑了笑,輕輕給對方倒了滿滿一杯甜膩膩的蜂蜜水。
他這邊忙著給孩子們倒水的功夫,柯娜也在後麵給每個孩子都發了一小片早已經烤熟而且烤沒了水分的馬肝。
最後給莉迪亞和柯娜以及自己的杯子裡也額外倒滿了蜂蜜水,這個搪瓷燒水壺也剛好清空了所有的存貨。
一口喝光了飄著油花的蜂蜜水,衛燃又給自己的杯子裡續了一杯略顯燙手的白開水,將殘存的蜂蜜和肉湯的油花全都帶進了肚子,這才起身再次來到樓上,用斧頭劈砍下來一小節勉強能放進鍋裡的軍馬脊椎骨。
這脊椎骨上大塊的肉已經被剔乾淨了,但在骨頭縫隙裡卻仍有些肉和骨髓,隻要把這節骨頭丟進鍋裡煮上一晚,第二天的肉湯裡肯定能多出不少的油花和碎肉。
他這邊還沒忙完,柯娜和莉迪亞也相繼走了上來。
“明天我打算帶著亞曆山大他們去周圍收集木柴了”
柯娜站在從地下室延伸出來的煙囪邊說道,“我們的木柴最多隻夠再燒上兩天的,這麼冷的天氣,沒有木柴孩子們肯定會凍死的。”
“明天我也會想辦法弄些煤炭回來的”莉迪亞跟著做出了自己的承諾,隻不過那語氣裡,根本就聽不出多少的底氣。
“你們倆要說什麼?”衛燃不解的看著她們問道。
“我覺得我們該去城外弄些木柴回來”莉迪亞和柯娜異口同聲的說道。
“這...”
“我知道為了木柴不值得”
莉迪亞不等衛燃把話說出來便急忙解釋道,“相比拉同樣多的木柴,肯定不如同樣多的軍馬內臟更劃算。
但隻是吃飽根本不夠,我長這麼大還從沒在冬天遇到過這麼冷的天氣。維克多,我們必須為了應對低溫儲備足夠多的木柴才行。”
“我準備讓亞曆山大和阿廖沙跟著一起出城”
柯娜說出了一個更加危險的想法,“我們已經連續兩天都能吃飽了,他們兩個肯定能合力拉動一個爬犁,我和莉迪亞各自拉一個爬犁,你也拉一個爬犁,這樣我們就有四輛爬犁車可以用了,哪怕他們的車子隻能裝...”
“如果遇到危險呢?”
衛燃打斷了對方的設想問道,“四輛爬犁車的目標太大了,一旦被德國人的飛機發現,我們根本跑不掉。”
見這倆姑娘陷入了沉默,衛燃一邊用鋸子切割著剛剛砍下來的軍馬脊椎骨一邊做出了保證,“我會想辦法解決燃料問題的,等下次我們和馬特維同誌再去城外收集軍馬屍體的時候,你們兩個和我一起去,不過現在,先幫我按住這塊骨頭。”
聞言,莉迪亞和柯娜的臉上立刻露出了驚喜之色,忙不迭的湊上來,合力按住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塊碩大的脊椎骨。
“另外”
衛燃猶豫片刻後,一邊來回拉動鋸子,一邊提出了新的要求,“明天下午,我們再拍一張合影吧。”
“之前不是...好吧,那就再拍一張吧”莉迪亞說到一半的時候,自己改變了主意。
見狀,衛燃也就沒有詳細解釋,隻是耐心的將這塊脊椎骨鋸成了四半,隨後丟進了地下室火爐上放著的搪瓷鍋裡。
這一夜,再次吃飽了的孩子們終於不再緊皺著眉頭對抗夢境裡的饑餓,因為他們每次呼吸的時候,都能聞到格外濃鬱的肉湯香氣。
轉眼到了第二天一早,外麵的風停了,但雪卻一直在下,連帶的後果便是,無論莉迪亞出門工作還是衛燃出去尋找能吃能用的東西都變的格外的艱難。
可即便如此,衛燃還是如昨天一樣,在給孩子和兩個姑娘各自分了一顆巧克力之後,用爬犁拉著莉迪亞,一步步的走向了養老院遺址的方向。
“下午一起回去吧”衛燃在莉迪亞離開之前說道,“我會在地下室裡等你。”
“我結束工作會去那找你的”
莉迪亞說著,已經離開了爬犁,裹緊了身上的大衣走向了一條街之外的配給辦公室。
目送著對方的背影消失,衛燃在周圍一番檢查之後,從被積雪掩埋的廢墟縫隙中,將那13個捕鼠籠子一一拽了出來。
這一次,13個籠子卻僅僅隻捕捉到了三隻已經凍死的老鼠。
雖然數量有些少,但這三隻老鼠各個都稱得上是膘肥體壯,即便相對最小的那隻拿出來,不算尾巴都能有大半個礦泉水瓶子大小。
依舊是原地開膛破肚,將凍結的內臟拌上蜂蜜充當誘餌,衛燃將三隻老鼠裝進腰間的麻袋裡,慣例清除了自己腳印,拽著爬犁車走向了埋葬維亞太太的地下室方向。
這才一晚上的時間而已,這間頭頂開裂的地下室裡已經積攢了厚厚的一層冰雪,就連衛燃用磚頭壘砌的簡易墳墓,都被埋上了大半。
見狀,他也徹底鬆了口氣,離開這棟幾乎徹底坍塌的建築,隨便換了個方向,漫無目的的尋找著任何能用的資源。
“給我!把它給我!”
就在他走進一棟坍塌了大半的建築時,卻聽到了一陣有氣無力的爭搶聲。
快走幾步繞過了一堵斷牆,衛燃一眼便看到,正有一個女人試圖從另一個瘦弱的男人懷裡試圖搶奪著什麼,而那個被搶的卻並沒有還手,隻是死死的將爭奪物抱在了懷裡。
“你們在搶什麼?”衛燃說話的同時,也舉起了一支納甘轉輪手槍。
“那是我發現的!”被搶的那個男人仍舊死死的抱住了懷裡的東西,同時希翼的看著衛燃,希望他能幫自己一把。
“這裡以前是我的家,那是我的東西!”那個女人惱怒的說道,“快把它給我!”
“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衛燃湊近了些,同時已經扳起擊錘。
“你如果想開槍就開吧!”
搶東西的女人渾不在意的說道,“要麼快把它給我!要麼就殺了我。”
“我不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