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來希亞為首的7個孩子加入這個大家庭的第二天一早,照例被交火聲叫醒的孩子們在小姑娘薩莎和歐嘉的組織下,三五成群的圍著一個個鐵皮小桶忙著洗手洗臉。
隨後又排著隊從衛燃的手裡領到了一塊巧克力塞進嘴裡,接著又接過一杯帶有一小節香腸的肉湯,一個挨著一個的坐在了長桌的邊上享用著在這座城市裡絕對稱得上奢侈的早餐。
無論是這遠超標準的食物還是那台簡陋的收音機裡傳出來的新聞,這一切都讓來希亞等幾個孩子滿是凍瘡的臉上多了無法掩飾的驚奇之色。
其實,僅僅這個溫暖、乾燥的地下室,就足夠他們驚喜的了,尤其腳下那厚實的海綿墊子,更是讓他們昨天睡覺都做起了美夢。
帶著不由自主露出的幸福笑意吃完了這豐盛的早餐,衛燃又強製每個孩子都喝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薑茶,並且監督著來希亞給手上的燙傷塗抹了藥膏,這才用爬犁拖拽著柯娜離開了這棟小小的水泥房子。
“今天記得找找有沒有小孩子的鞋子”
柯娜在離開爬犁去工作之前不忘囑咐道,“來希亞他們的鞋子都破破爛爛的了,有的乾脆是用毯子包裹著腳當作鞋子的,還有你昨天說的那個男孩子,如果他想找份工作,可以讓他來配給站找我或者找尹留奇政委。”
“我會想著這兩件事的”
衛燃滿口應承下來,等對方走遠了之後,立刻鑽進了養老院遺址的地下室裡。
萬幸,這次那六個捕鼠籠子都還在,而且其中兩個裡麵,都各自關著一隻肥碩的嚇人的老鼠!
而在他觸碰到那兩個捕鼠籠子的時候,那股熟悉的大腦宕機感也如期而至,緊跟著,他便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也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下室裡。
當他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卻發現耳朵裡、鼻孔裡乃至眼角都有些發癢。
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衛燃駭然的發現,剛自己的耳朵、眼角、鼻孔竟然全都溢出了些許的血跡,甚至,就連喉嚨都像是卡著東西一樣格外的難受。
用力咳出一口摻雜著血絲的濃痰,衛燃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卻又因為大腦的眩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這彌漫著澹澹屍臭味的地下室裡靠著牆緩過了勁頭兒,他這才扶著牆,拎著那兩個裝有老鼠的籠子艱難的爬了出來。
等他循著記憶找到那個名叫凱來洛的孩子和他的爺爺暫住的那間破房子的時候,卻發現那壁爐裡的火已經熄了。
再看看被那個名叫凱來洛的小夥子,此時他就裹著毯子瑟縮在滿是灰儘的壁爐裡,一雙眼睛無神的看著幾乎擋住了壁爐的爬犁,看著仍舊躺在篝火邊毯子上的老家夥。
見衛燃走進來,這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夥子帶著哭腔絕望的說道,“我的爺爺死了,我沒有家人了。”
“他...”
“昨天夜裡,我們沒有木柴可以燒了。”
不斷顫抖的凱來洛哽咽著,哆哆嗦嗦斷斷續續的說道,“我們燒掉了爬犁,但他還是凍死了。”
看了看這個四處漏風的房子,再看看那個被拆的隻剩下毯子的爬犁,以及壁爐上那個還剩下大概一半蜂蜜的玻璃杯子,沉默片刻之後,衛燃彎腰抱起了那個輕飄飄根本沒有重量,而且已經凍僵的老家夥。
“走吧,我們去安葬他,然後我給你找一份工作。”
“你...你說什麼?”淚流滿麵的凱來洛茫然的看著衛燃。
“把那半杯蜂蜜喝掉,然後和我來。”
衛燃說完,已經邁步離開了這個四處漏風的房間,將其放在自己的爬犁上,拖拽著慢慢走向了埋葬維亞太太等人的地下室。
片刻之後,滿臉彷徨的凱來洛也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有氣無力的邁著步子跟著衛燃,在他滿是凍瘡的手裡,還捧著那個裝有蜂蜜的玻璃杯子。
“配給站有份物資搬運工作”
衛燃放慢了腳步,示意對方坐在爬犁上說道,“得到這份兒工作,你每天能得到兩百克的黑麵包,除此之外,那些捕鼠籠子抓到的老鼠也都歸你。”
一邊說著,衛燃將掛在腰間的一個裝有老鼠的籠子遞給了對方,“這個也是你的,等下還有一杯我承諾給你的蜂蜜。另外,你想接下這份工作嗎?”
看了眼不知所措的凱來洛,衛燃沉默片刻後說道,“你要想辦法活下來,那恐怕是你的爺爺最後的遺願了吧?”
聞言,凱來洛先是愣了愣,緊跟著用滿是凍瘡的手抹了抹眼角,點著頭答道,“我願意去工作!”
“知道配給站在什麼地方嗎?”衛燃說完還抬手指了個方向。
“知道,我知道。”凱來洛點點頭。
“等下我們安葬了他之後,去配給站找一個名叫柯娜的姑娘。”
衛燃說著,再次停下腳步,忍著肉疼取出英軍水壺,給對方手裡捧著的杯子再次倒滿了濃稠的蜂蜜。
“喝吧”
衛燃舔了舔水壺口殘存的一絲絲蜂蜜,一邊砸吧著嘴一邊擰緊了蓋子,“搬運物資是個需要力氣的工作。”
凱來洛再次抹了抹眼角,將杯子湊到嘴邊,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兩大口、三大口蜂蜜。
“我可以留著這些晚上吃嗎?”凱來洛舉著剩下的半杯蜂蜜小心翼翼的問道。
“當然可以”衛燃康慨的回應道。聞言,後者立刻將這杯子攥在了手裡,並且用另一隻手蓋住了杯子口。
見狀,衛燃沒有多說什麼,帶著對方走進了那間充當墳墓的地下室,用隨處可見的磚塊掩埋了凱來洛的爺爺,又親自將對方送到了配給站,交給了正在忙著分配食物的柯娜。
看了眼這個同齡人手裡死死捂著的玻璃杯子,柯娜卻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帶著凱來洛找到了一個正在忙碌的中年男人。
見狀,衛燃也放心的離開了配給站,繼續在廢墟上收集著能吃能燒的東西。
時間一晃到了這天下午,衛燃的爬犁上除了一塊焦黑的木頭板,唯一像樣的收獲,也不過是幾雙從死人的腳上扒下來的鞋子罷了。
帶著這不多的收獲彙合了提前結束工作的柯娜,衛燃卻發現,對方的身旁,還站著之前匆匆見過一麵的那個中年男人。
“這是尹留奇政委”懷裡抱著個麻袋包的柯娜介紹道,“政委同誌要和我們回去統計孩子們的情況。”
說完,柯娜又將衛燃介紹給了對方,“政委大叔,他就是維克多,他是個保育員。”
不著痕跡的掃了眼衛燃領口內側彆著的那枚劍盾徽章,這位瘦的嚇人的政委主動敬了個禮,用還算洪亮的聲音說道,“維克多同誌,感謝你對孩子們的照顧!”
“我可沒做什麼”
衛燃下意識的回應了一個敬禮,接著和對方的手握在了一起輕輕晃了晃,“去爬犁上坐著吧,我拉著你們回去。”
聞言,柯娜想都沒想的便坐上了爬犁,但那位政委卻擺擺手,“我和你一起走走吧。”
“政委同誌這次...”
“彆誤會”
尹留奇趕緊解釋道,“我這次主要是為了看看孩子們的健康狀況,來決定送他們去大後方,還是暫時留下來。”
“現在能離開了?”衛燃立刻問道。
“隻是在做準備”
尹留奇政委回應道,“我們的運輸隊伍越來越龐大了,就連上午你送來的那個孩子都主動加入了運輸隊。”
“凱來洛加入了運輸隊?”衛燃愈發的詫異,“他才多大?而且你們需要的不是搬運工嗎?”
“16歲”
尹留奇政委解釋道,“他太瘦了,根本沒有力氣應付運輸工作,不過他會使喚騾子,所以我準備派他去港口,那裡有更適合他的工作,而且至少能讓他吃飽肚子,他太瘦了。”
“這樣也不錯...”衛燃歎了口氣,“我們還是說回剛剛的話題吧。”
“隨著運輸隊伍越來越龐大,我們也有更多的運力把更多的老弱病患轉移出去了,這就需要進行統計工作,而且春天快要來了,孩子們也該回學校上課了。”
尹留奇政委緩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正在籌備在防空洞裡開設學校,那些暫時不能撤走的孩子們,至少也要恢複上課才行,這就需要統計孩子們的年齡和學齡。”
“我們目前的問題是要活下來”衛燃如實說道。
“我在考慮的是物資保障充足之後的事情”尹留奇政委認真的說道,“孩子們需要讀書,列寧格勒的未來還要靠他們來建設。”
“所以他們快要離開我們了?”柯娜忍不住問道。
“至少適齡的孩子要去讀書”尹留奇政委說完看了眼衛燃和柯娜,“這樣你們兩個的壓力也能小一些。”
“孩子們大概什麼時候上課...或者撤到大後方?”衛燃追問道。
“大概在二月底三月初的時候才能開展複學工作。”
尹留奇頓了頓,繼續說道,“符合撤走條件的孩子,需要視冰上公路的路況和天氣來決定,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夏天。”
“去爬犁上坐著吧”
衛燃突兀的說道,“這樣我們的速度還能快一些,你也能為回來省些力氣,不瞞你說,我們還打算趕在太陽下山之前給孩子們拍一張合影呢。”
聞言,尹留奇政委愣了愣,最終還是應衛燃的邀請坐在了爬犁上。
拖著這倆輕飄飄的人,衛燃立刻加快了腳步,同時問出了一個他比較關心的問題,“尹留奇政委,今天是幾號了?”
“今天?”尹留奇擼起袖口看了眼腕表,“12號,今天是2月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