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2章 毒藥(2 / 2)

戰地攝影師手劄 痞徒 8958 字 8個月前

衛燃頗有些倔強的拒絕了對方的幫忙,用骨折的右手捏住安瓿,用左手屈指將其彈開,隨後又選了一支玻璃注射器,換上最細的針頭,將裡麵的藥液吸了出來。

最後看了眼床上那個下巴脫臼的孩子,衛燃避開對方那雙溫暖的大眼睛。一絲不苟的用酒精棉球在他瘦小的手臂上認真的擦了擦,找到血管之後,將針頭緩緩刺了進去,最終輕柔的推動針管,將所有的藥液都推了進去。

安靜的地下室裡,許克勤貼著他弟弟的耳朵悄聲說著什麼,隻不過那悄悄話卻數次被他自己的抽泣打斷,而作為傾聽者的許克儉雖然沒辦法回應,卻艱難的點著頭,他那張並不算多麼乾淨的小臉兒上,也漸漸扯起了一道格外艱難,但也格外明媚燦爛讓人不敢直視的笑容。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藥效發作,許克儉臉上的表情逐漸放鬆下來,衛燃也幫對方裝好了下巴,隨後又取來自己的雙反相機,給這個苦命的孩子拍下了一張照片,以及和他淚流滿麵的哥哥的合影。

“托生個好時代吧”

衛燃歎了口氣,在許克勤絕望的痛哭中,在陳狗魚攥緊了拳頭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的悲痛注視下,在美香和關零露的幫助下,扛起許克儉離開房間,邁步走到了通道的另一頭,任由等在這裡的曹啞巴幫他將許克儉抬了上去。

顯然,曹啞巴已經知道了什麼,幫著解下許克儉背後的木板,背著他離開地下室,送進了那輛鬼子轎車裡。

“這個能讓他走的輕鬆一些”

衛燃說著,從兜裡摸出那瓶氰化物毒藥和剛剛用過的那支注射器,在曹啞巴的幫助下,給注射器裡吸滿了藥液。

兩人對視了一眼,衛燃直等對方疲憊的點了點頭,這才將尖細的針頭紮進許克儉脖頸處的血管裡,緩緩將劇毒的氰化物推進了他的血管裡。

等他拔出針頭,曹啞巴卻示意衛燃離開了車廂,關上車門之後,獨自駕車離開了小院。

目送著對方走遠,衛燃看了看手裡的注射器,暗暗歎了口氣,左右一番尋找之後,找來一塊臟兮兮的抹布,將這注射器仔細的包裹好之後丟進了垃圾桶裡。

他不知道曹啞巴會把許克儉送到那裡,但他卻知道,相比死去的人,眼下更重要的是要照顧好活著的人。

邁著沉重的步伐轉身返回了氣氛凝重的地下室,衛燃指導著秋實給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傷員都換了藥,隨後便落荒而逃般的從那扇小門裡逃了出來。

“那不是你的錯”

跟著衛燃一起出來的美香儘量平靜的安慰道,“你已經做到最好了。”

無力的點了點頭,衛燃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包袱和裝有銀元的小包,用力搓了搓臉,換了個話題說道,“剛剛從植田的手下那裡又坑了300大洋,順便假意說漏嘴,給你買了6號回來的火車票。”

聞言,臉色略顯蒼白的美香點了點頭,打開那個包袱,將裡麵疊放的那套和服取出來抖開看了看,自言自語般的問道,“好看嗎?”

“人挺好看,衣服就算了。”衛燃疲憊的說道。

美香笑了笑,見秋實上來,旁若無人的說道,“你上來的正好,幫我換上和服吧。”

“還不出去?”秋實白了一眼正在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發愣的衛燃。

“不用”

美香無所謂的招呼了一聲正準備往外走的衛燃,說話間已經將那套和服披在了身上。

在秋實的服侍之下,美香很快便穿好了剛剛衛燃和陶燦華帶來的和服和木屐。

走到鏡子前轉著圈看了看,美香扭頭看向衛燃,“6號那天,你和我一起去參加舞會。還記得你來這書寓第一天我和你說的嗎?”

“記得”衛燃點了點頭,“有人辱你清白就殺了對方,殺不死就殺了你。”

“回去休息吧”美香擺擺手,隨後開始便開始脫身上穿的和服。

見狀,衛燃點點頭,乾脆的轉身,沿著樓梯回到了一樓。

此後的幾天裡,衛燃除了每天送陶燦華去給植田彈琴唱曲兒和照顧樓上樓下的花草以及那隻快要喂熟了的鸚鵡之外,其餘的精力便全都放在了照顧那些傷員的身上。

萬幸,無論是許克勤還是孟大爺,又或者陳狗魚和馮懋耘馮先生以及關秉文,乃至衛燃自己,他們各自的傷口都在慢慢的結痂愈合。

相比來自地下的這些好消息,地表之上納入眼簾的,卻是越來越多的媚日標語和宣傳,以及被公然槍殺的抗日義士。

甚至,一些學校裡的小學生中學生,都被鬼子拉到大街上,被逼著用結結巴巴的日語合唱著粉飾太平的歌曲,並入由鬼子們和鬼子們收買的記者拍下了一張張虛假的照片並且登在了報紙上。

除此之外,這幾天的時間裡,在曹啞巴和茉莉以及陶燦華的忙碌之中,之前被封死的小樓窗戶和小院的鐵柵欄門也都恢複了原狀,那幾隻之前被關秉文送來的老母雞也都化作雞湯和紅燒雞塊祭了幾位病號的五臟廟。

倒是那位染穀由紀夫,自始至終都沒有將美香的那輛車子送回來的意思。相應的,衛燃手裡那幾張通行證,也根本沒有賣出去,甚至那個自稱叫做丁榮富的狗腿子假記者,都再沒有出現過。

時間轉眼到了8月5號這天,隱藏起來的地下室裡,馮先生和關秉文乃至關零露和安迪等人,又如往日一般,一邊給各自的傷口換藥,一邊憤慨的討論著衛燃每天帶回來的報紙上的內容,以及衛燃隔三差五用相機拍下來之後洗出來的照片裡呈現的街頭景象。

而在地表之上的小院裡,昨天便因為拆除封窗木板“不小心摔斷了胳膊”的“表少爺衛燃”,也明目張膽的將纏著懷表的骨折右手吊在胸前,躺在小院裡擺著的躺椅上,漫不經心的看著頭頂的夜空。

當懷表的時針即將指向表盤上的“11”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也開到了小院門口。

見狀,衛燃立刻坐起來,快步跑過去打開了院門,任由那輛轎車開進院子裡之後,徑直開進了提前讓出來的車庫裡。

隻不過,這輛車裡卻並沒有人下來,反倒是正在被通緝的關家姐弟摸黑鑽了進去。

片刻之後,這輛車子又倒退著離開了小院,在衛燃鎖死了院門的同時,提高車速在夜色中揚長而去。

等衛燃一溜煙的跑回一樓大廳的時候,這棟沉寂了許久的書寓,也按照下午的計劃開啟了所有的照明燈——迎接回家的女主人美香。

“小關的爹終究還是心疼孩子”

二樓的客廳裡,美香接過楊媽遞來的蓋碗茶抿了一口,“多虧了他這漢奸身份,花了些錢給那姐弟倆做了保,眼下還被通緝的,就隻剩下馮先生了。他還得在咱們這裡藏一段時間,大家都細心照顧著。”

等眾人應下,美香繼續說道,“明天白天小蘇媽肯定會過來”

“那六百大洋裡,有兩百可是她的,她肯定會來。”衛燃笑著說道。

“秋實,提前把兩百大洋給小蘇媽準備出來。”

美香放下茶杯,“我看你下午送來的報紙說,鬼子準備廢除法幣了?”

“至少報紙上是這麼說的”衛燃答道,“但是英租界這邊似乎並不準備遵守鬼子們立的規矩,法幣依舊可以用。”

“秋實,給小蘇媽準備法幣。”美香扭頭說道。

“我給小蘇媽挑最新的紙票兒1秋實憋著做出了保證。

“楊媽,明天白天弄點好吃的。”

美香笑了笑繼續吩咐道,“表弟,明天你跟著我去參加舞會,啞巴叔,到時候你負責開車,茉莉,你也跟著。”

“哎1茉莉應了一聲,衛燃也點了點頭。

“就這樣吧”美香說完已經站起身走向了三樓,“明天大家一起唱好這出戲。” <ter css="cl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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