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聖宮位於鄴洲中心,以十八條靈脈托起,如一座山上之城,懸於鄴洲上空,靈氣濃鬱,這裡集天守界各種奇珍異獸,遠遠看去,仙鶴飛鸞盤桓於空,光落在那座仙宮上,七彩的光暈令人目眩。
有不少雲舟、飛星舟等飛行法器朝著雲渺聖宮飛去,自然也有不少修士獨自朝著那兒禦物飛去。
江無道帶著人從他們之間穿行而過,顯然,速度是他們幾倍。
他施加了術法,同樣的,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楚魚一行人直接被逮到了江無道位於雲渺聖宮的後山殿宇。
停下後,他沒回頭,冷冰冰地丟下一句:“在這等我。”便抱著知歡往後麵山林間常年被隱藏封印的殿宇走去。
等他一走,謝雲珩和嬰離總算是緩過勁來,兩個人拍著胸脯,大口喘了幾口氣。
謝雲珩抹了抹臉上根本沒有的冷汗,說道:“真是嚇死我了,裴弟,江前輩真冷。”
嬰離也拍了拍胸口,猛點頭:“是啊,我真怕他把我腦袋擰下來。”
謝雲珩就不解了,疑惑地看向他:“你為何如此愚不可及?”
嬰離自動理解了謝雲珩的意思是“何至於此”,儘量忽略他說的那個成語的真實本意,說道:“我是妖啊,你想想看,千年之前,就是他和其他人把妖族逼到南荒妖穴封印的啊!”
謝雲珩聽了,點點頭,然後拍了拍嬰離的肩膀,安慰他:“嬰弟,不必如此牽腸掛肚,你如此微不足道,江前輩恐怕都不想費力氣去擰你的兔頭。”
嬰離:“……”
楚魚聽了謝雲珩和嬰離一番廢話,頓時心情莫名也開朗幾分,她拉著裴行知的袖子,與他一起打量四周。
這是一處黑沉沉的殿宇宮室,擺放著的家具擺件透出不凡的氣息。
隻是,這裡空蕩蕩的,沒有人氣。
“裴三哥,你說江前輩到底要你做什麼啊?”楚魚打量了一遍四周,便沒有再興趣多看,視線專注地放在裴行知身上。
他的側臉線條乾淨利落,朝著楚魚偏頭看過來時,那雙好看的眼睛裡倒映著楚魚此刻的模樣。
少年睫毛輕輕顫了顫,像是蝴蝶在輕輕跳躍。
與此同時,江無道的聲音傳入他耳裡——“你一個人過來後麵,我有事與你單獨說。”
裴行知看著楚魚擔憂純澈的眼睛,就知道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是聽不到江無道的聲音的。
他伸出手握住楚魚的手捏了捏,少年眼神柔軟,聲音清澈:“你不要擔心。”
楚魚被他用這麼溫柔專注的眼神一看,臉紅了,彆開臉,小聲嘀咕,“我這也不是擔心呀,我就是問問。”
裴行知點頭,他認真看著楚魚,看到她臉色羞紅的模樣,體內的熱氣便有些控製不住地上湧。
《九轉》功法總是能夠令他隻要與楚魚靠近就極其容易產生一些令人羞恥的反應。
他深呼吸一口氣,抓著楚魚的手忍不住用力了一些。
裴行知餘光朝著謝雲珩和嬰離掃了一眼,見他們兩個人正圍著這裡的擺件發表高見便鬆了口氣。
他低頭快速親了一口楚魚的額頭,抱了抱她,臉上一下羞紅了,說道:“我進去一下。”
楚魚沒想到他忽然親自己,呆了呆。
等她反應過來時,隻看到他背著劍的挺拔背影在視線裡消逝。
楚魚站在原地安靜了一會兒,心裡總有點隱隱的不安。她深呼吸幾口氣,將化作一團趴在頭上的翅火扒拉下來抱住。
自從見到江無道後,它就一直蔫了吧唧的,明明想偷偷看它的魔皇大人,但都不敢看。
“小裴親爹好凶啊,不像我阿爸那麼粘人又可愛。”楚魚揪了揪翅火耳朵,小聲嘀咕。
翅火本是話嘮,擔心話太多,一直隱忍著,這會兒忍不住也偷偷嘀咕:“無情道修士都這樣。”
楚魚嚴肅點頭:“還好小裴不修無情道了。”
那邊,謝雲珩和嬰離總算把整個殿堂逛完了,回頭卻隻看到楚魚一個人傻呆呆抱著翅火現在不遠處,不見裴行知的身影。
兩個人總算有點做哥的樣子,一下湊了過來。
謝雲珩眉頭一皺,關切問道:“小魚,你這麼一個人在這裡舉目無親?小裴去哪裡放蕩不羈了?”
楚魚:“……”
無論多少次聽謝雲珩胡說八道成語,她的內心都會受到衝擊。
嬰離彎腰湊到楚魚耳邊,小聲說悄悄話:“等小裴和他爹認完親,你讓他跟他爹說給我塊通行牌,二哥這無處安放的魅力必須踏遍雲渺聖宮每一處地方。”
楚魚:“……”
兩個人一左一右,架著楚魚在一邊坐下,自來熟得好像是這殿宇的主人。
嬰離左看看右看看嘟囔:“這裡怎麼都沒有侍女什麼的?堂堂天守界第一人就這麼寒酸呀?”
謝雲珩拉著楚魚胳膊,“小魚,那我們接下來在雲渺聖宮是住這兒嗎?”
楚魚誰也不想搭理,她忍不住看向裴行知離開的方向,可心跳卻忽然猛地一跳,人也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不對勁!”
江無道,修無情道,裴文玄逼裴行知修無情道……
楚魚提起裙子就往裴行知離開的方向跑,結果一下被結界彈飛。
謝雲珩和嬰離忙在後麵蹲馬步接住,結果衝擊力太大,直接被帶倒。
楚魚想起江無道的樣子,再想想裴行知害羞親她的模樣,一下抓住了謝雲珩的手,沉吟道:“大哥,你得想想辦法了,裴三哥怕是要被逼著修無情道了。這事恐怕得靠你,還有嬰二哥,也努努力,我們的目標,你先破結界衝過去!”
嬰離還有點懵時,謝雲珩已經成竹在胸,“小魚且看我龍騰虎躍!”
……
後山深處。
江無道等在那兒,他的懷裡已經沒有知歡,月白的長袍空蕩蕩的,身形頎長而瘦削,俊眉冷眸,明明是個活人,身上卻沒有一分生氣,死氣沉沉,麵無表情地站在那兒。
裴行知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地方停下腳步。
遠遠的,兩個人對視,更像是一種互相的試探。
江無道試圖在裴行知那張臉上找出他與自己和知歡相似的地方,但可惜,那張綠臉隻能看得清他的眼睛像知歡。
“跟我進了這裡,就沒有後悔的餘地。”江無道的聲音冷漠,“救你娘,進來。”
顯然,他這話並不是想讓裴行知再行考慮,他不過是通知他。
說完,江無道轉身,手一揮,術法解開,麵前出現一座被魔氣繚繞的黑色殿宇。
裴行知有魔的血脈,置身魔氣之中反而覺得周身舒暢,渾身暖洋洋的。
他跟著踏入殿宇。
當身後的門關上時,裴行知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外麵的光一點點被黑色的大門遮擋,直到最後一縷光被擋在門外。
裴行知心裡一沉,不安的感覺在心底擴散。
“去見見你娘。”
江無道的聲音從前麵傳來,依舊冷漠無情,沒有情緒,他甚至沒回頭看一眼。
裴行知也沉默著,轉身跟上,穿過層層紗幔,又撩起珠簾門。
那珠簾門落下時叮當作響,令空曠安靜的房間顯得越發靜寂。
裴行知抬眼就看到了平躺在床上的女人。
那女人極美,即便是閉上眼昏睡著,依舊能令人為之驚豔,嬌豔如春日裡盛開的牡丹。
隻是她臉色蒼白,透出一種死氣。
裴行知的視線下移,看到了他母親裙子領口偏低,露出一片雪白。他知道自己不該多看的,但克製不住的卻被她胸口露出來的小半朵日月情曇吸引住。
那花瓣像極了在陰陽羲裡曾見過的盛開後的日月情曇。
裴行知摸了摸自己心口,他這裡,也長了一朵隻是,目前隻是一個小花苞。
隻是,按照雲見雪得來的消息,花隻會開在男子身上,並以女子情力灌溉直至盛開,到時,花心會生出一顆陰陽羲珠,這陰陽羲珠可令人多得一命。
所以,為何是母親開花?
裴行知心中疑惑,更是發現,母親的心口在流血,今夜的血液流淌在黑色的紗裙上,透出靡豔的色澤。
裴行知心裡擔憂,原本難以說出口的話自然說了出來:“我娘她……一直睡著?”
“偶爾醒來。”江無道站在床邊,看向知歡的眼神也是淡漠的。
江無道負手於後,又道:“我的修為,你的血,救你娘,但你修為太低,承受不住我施法,所以,接下來就在此閉關,我親自教你。”
他這一番話說得難得的耐心。
裴行知無異義,若能儘快提升修為去救他母親,他自然要去努力。
他這一身血都是她給的。
江無道朝著裴行知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邊來。
他看著緩緩靠近的少年,那少年眼神明亮,脊背挺直,他明明站在昏暗的寢殿裡,卻依舊在發光。
那是蓬勃的朝氣。
江無道的手按在了裴行知肩膀上,隻要悄悄抬手,裴行知過往十七年的經曆將會成為一團迷霧,如他一般,看不透,卻又分明與記得從前的點點滴滴。
應該是痛苦的,不過還好,修了無情道,便沒什麼在意的了。
江無道最後瞥了一眼裴行知。
裴行知忽然渾身緊繃,抬起了頭。
與此同時,他們腳下大。理石輕輕振動起來,並且很快有被震碎的趨勢。
繞是江無道,冷冰冰的臉上有一瞬間都是呆愣的神色。
就是這呆愣的瞬間,地下被人一鏟子撬開。
在江無道沒反應過來時,一道白色的兔影衝自己臉麵而來,那動作,分明是亮起了爪子。
江無道臉色難看,瞬間伸手捉住,本要施展在裴行知身上的忘憂術法瞬間一大半落到了他手裡的兔子身上。
楚魚馬上跑出來,拉著裴行知連連後退到知歡床上,蹦了上去。
做完這一切,楚魚不敢放鬆警惕,朝著江無道看過去。
他太厲害了,也根本沒把他們幾個放在心上,連對付他們都懶得動手,所以剛才他們才能在謝大哥氣運加成下過來。
但楚魚視線看過去時,卻看到嬰離緩緩睜開了眼睛與抓著自己的江無道對視。
刹那間,楚魚覺得嬰二哥的腦子恐怕回爐重造並造得不太好了。
嬰離注視著江無道,單蠢地說道:“爺爺,你是來接我去天上的白無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