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嚴肅凝重的氣氛都要被這兩傻子給攪混了。
裴行知都感覺周圍的氣氛沒之前凝滯了,甚至可以說的上一下鬆懈了幾分,人也喘得過氣來了。
他悄悄觀察著對麵的男人,攬著楚魚腰肢的手沒有鬆開。
這人是誰?找他做什麼?是敵是友?他懷裡抱著的女子又是誰?
楚魚聽到謝雲珩和嬰離的話,半響都說不出話來,腦子裡都被“情趣項圈,一萬一跟。”占據了。
謝雲珩和嬰離說完話見沒人開口,不由覺得奇怪,兩人手還扒拉著衣領,偏頭看了一眼楚魚,愣是也憋住了沒說話。
於是空氣就這麼詭異地陷入了靜寂。
江無道看著麵前四個不著調的少年人,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他的視線一一掃過幾人,但最終還是準確地落在了裴行知身上,並未真的被楚魚糊弄過去。
其實楚魚也能感覺出來自己剛才胡謅的那一句並不能將他糊弄過去。
這怪異的像是一塊寒冰一樣的白發修士氣勢如劍,修為更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氣勢,顯然不是從前遇到的那些胡攪蠻纏就可以糊弄過去的人。
江無道什麼廢話都沒說,掃了一眼裴行知後,連手都沒有動,裴行知便像是被牽引著推開了楚魚,起身朝他走去。
與此同時,楚魚腰間的芥子囊也自動解下來,朝著江無道飛去,落在了他掌心。他摩挲了一下,確定那兩塊皇辰書碎片果真在裡麵,便將芥子囊收好。
“喂!你是誰啊?你要帶他去哪裡?!”楚魚一著急,隻顧得上抓住裴行知的手臂,但她哪裡抓的動,連帶著自己都在不停被拉拽過去。
裴行知的身體不像是自己的了,他像個木偶一樣,動彈不得,隻能任由自己被拽拉。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連話都說不出來。
江無道沒說話,此刻人已經轉身朝外走。
“大哥,二哥!翅火!”楚魚漲紅了臉,忙回頭看向還傻站著的兩個二傻子還有縮在她腦袋上瑟瑟發抖的翅火。
謝雲珩和嬰離回過神來,此時才意識到那白發修士不是來買項圈的,兩人一左一右也去拉裴行知。
除此之外,驚慌迷茫之下什麼都反應不過來。
翅火也急急忙忙變大,牙齒死死咬住裴行知的衣擺,結果一用力,撕拉一聲,衣擺被撕開,它趕忙伸出蹄子抱住他的腿。
大家都很努力。
此時除了努力也生不出彆的法子。
對方的實力深不可測,不是小打小鬨可以應付的,就算是如今的努力也不過是在做無用功而已。
裴行知低頭看向身側臉漲紅,眼神驚慌緊張的楚魚,他說不了話,隻能看著她。
少年眼神清黑透亮,眼圈微紅。
楚魚敏銳地感覺到周身的苦澀味道了,一抬頭就看到裴行知眼圈紅紅地看著自己,不由咬了咬唇,抱緊了他的腰。
謝雲珩額頭青筋都浮出來了,腳下的木地板上是鞋子劃拉出來的痕跡,他也急了,問道:“那牛高馬大的人到底是誰?!”
嬰離咬著牙,恨不得變成三米高的原型拖住人,可這屋子施展不開,外麵又都是長庚仙府的弟子,他氣鼓鼓道:“肯定是小裴的仇家啊!”
四人從臥房裡拖拽出來。
外麵下著雨,雨水像是變大了一些,被風一吹落到臉上,濕漉漉的。
楚魚抬起臉,餘光看到周圍的人像是看不到這裡一樣,她立刻就知道那白發修士必定是施展了什麼術法,才導致沒有人看得到他們這裡。
她重新看向走到了空曠甲板上的白發男人。
男人身上的氣息孤寂如雪,若不是他看起來是一個人,楚魚就覺得他是一塊移動的會走路的冰。
他們與他之間的距離始終保持在三步左右。
忽然,他停了下來。
楚魚緊張地看過去。
江無道轉身,視線掃了這幾個麵色漲紅,死死拖著裴行知不肯讓他被自己帶走的少年,眼底依舊沒有什麼情緒。
他隻淡淡地開了口:“我是江無道,他的生父。”
低沉的聲音,裹著雨水朝人撲過來,隻讓人覺得周身冰涼。
嬰離呆住了,心裡想著,他還以為那幻覺裡的李鬱白才是小裴親爹呢。
謝雲珩則是睜大了眼,不敢置信,畢竟,這天守界沒人不知道江無道這個名字。
江無道,字子清,修無情道,千年之前便已是天守界最強修為的五大道尊之一,自千年前的那場戰役後,便成了唯一活下來的道尊,如今被修士們奉為帝尊,常年隱居在雲渺聖宮深山殿宇之中,輕易不會出來。
這樣一個人,聽起來和裴行知八竿子打不著,結果現在他跑過來對著他們說他是他生父。
楚魚警惕地盯著江無道,問道:“您現在要做什麼?要帶他去哪裡?”
說著話,她的目光卻放在了江無道懷裡抱著的女子身上。
裴行知早已猜到江無道極有可能才是自己的生父,所以,此刻也沒有什麼驚訝的。
隻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江無道懷中抱的女子身上。
裴行知有些緊張,看了一眼那女子,又重新看向江無道,似乎在以眼神詢問“她是誰?”
江無道的心緒沒有半點起伏波動,看向裴行知的目光和看向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不同,隻是,他在裴行知那雙眼睛上多停駐了一會兒。
他麵無表情,心裡卻在想,這雙眼倒是極像知歡。
江無道並不打算隱瞞,也無甚可隱瞞,他說道:“是你娘,知歡。”
他很平靜,仿佛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可裴行知的眼睛卻微微睜大了一些。
楚魚也忍不住緊張起來,多看了一眼那沒有吭過一聲的被鬥篷罩住的女子。
謝雲珩和嬰離雖然不知道知歡是誰,但他們知道,裴行知有魔族血脈,而如今他的生父是江無道的話,自然意味著,江無道懷裡的女子就是魔族。
魔族除了一些被馴化的魔獸作為坐騎可以跨過赤獄線外,其餘魔族一旦踏入便會被絞殺。
但顯然,知歡是個例外。
因為知歡被天守界最強抱在懷裡,即便這個男人看起來冷若冰霜,看起來對她似乎並無情意,但隻要她在他懷裡,這世間便沒有其他人敢奈她如何。
裴行知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還是不能說話,便看向江無道。
本該是親密的父子關係,可此刻這兩人之間縈繞的隻有生疏與冷漠。
楚魚看了看江無道,又看了看裴行知,安靜地抱著他的腰,沒吭聲。
謝雲珩和嬰離也不敢在此時隨便吭聲,便也沉默著。
江無道沉默良久,才說道:“我來這裡,是帶你走的,你娘身體不好,需要你我合力救她。”
他沒說多餘的廢話,隻說了這麼一句,也沒有對其他事比如為何裴行知會在裴家長大,比如為何現在忽然要帶他走這樣的問題進行解釋。
他隻是用平靜冷漠的語氣說著接下來要做的事。
裴行知視線重新看向知歡,以眼神詢問“她怎麼了?”
江無道:“她現在和死了沒差彆。”
裴行知垂在腿邊的雙手緊攥成拳,他沒有問他能做什麼,隻因為,他知道他會跟著江無道走。
隻是,他又垂眼看向身邊的楚魚。
隻是他們有陰陽羲契誓,不能分開。
江無道話說到這裡,已經不打算再在這裡耽誤下去,就要帶著裴行知禦雲離去,哪知道他轉身的一瞬,衣角忽然被人扯住了。
他臉色未變,偏頭朝身旁看去。
是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的臉被綠漆漆的菜汁抹得臟兮兮的,但那雙杏眼卻明亮又有神。她拉著自己的衣擺,神情嬌憨:“叔叔,那麻煩您把我們幾個也一起帶走,我們和他是一起的。”
江無道:“……”
楚魚見對方不說話,隻是周身的氣息更冷寒了,也不害怕,畢竟對方雖然冷冰冰的,但應該不至於欺負一個小姑娘,便又說道:“我們這雲舟是去雲渺聖宮的,叔叔您也是住在那兒的,我們正好順路,您這麼厲害,帶一個是帶,帶四個也是帶。您就帶我們一起走吧!”
江無道顯然不想為了這種事浪費時間,轉過身,隨手招來一片雲。
他抱著知歡抬腿站上雲端。
明明現在在下雨,但是江無道周圍沒有雨水,乾燥依舊。
楚魚感覺自己被一股力托著,下一秒,人已經站到了那片雲上,與裴行知一起。
當然,謝雲珩和嬰離也在。
等站上了雲,裴行知便感覺周身一輕,那股壓製著自己的氣息消散了,他安靜地站在那兒,第一時間先看向還摟著自己不放的楚魚。
“沒事吧?”裴行知低著頭小聲說道,聲音雖冷清,卻像是柔軟的春水,與江無道截然不同。
楚魚搖搖頭,衝他笑,挽緊了他的袖子,看向江無道的背影。
裴行知抿了抿唇,也看向了江無道,他垂在腿邊的手依舊是握緊的。
他看了一會兒江無道,視線便移向了他懷裡的人,從背後看過去,對方隻露出了腳。
裴行知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她……怎麼了?”
一時之間,他竟是叫不出“母親”兩個字。
原本他以為江無道不會回答,結果,他回答了,隻是聲音依舊很冷漠:“說過了,她和死了沒兩樣,靠著陰陽羲契誓維持狀態。”
“陰陽羲?!”
“陰陽羲?!”
楚魚和裴行知一起驚呼出聲。
江無道聽到這兩聲驚呼,回頭看了一眼楚魚和裴行知,隻是,見到兩人綠漆漆的臉,像是傷到了眼睛一般,麵無表情收回了視線。
楚魚和裴行知對視一眼,兩人怎麼都沒想到,江無道和知歡竟然結下了陰陽羲契誓。
楚魚看著江無道抱著小裴他娘的動作,總算明白他為什麼來這裡還要抱著人不放了。
裴行知不自覺朝前走了一步,冷清的聲音有些緊張:“她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契誓嗎?”
這一次,江無道沒有回答,他沉默著。
裴行知抿了抿唇,又追問:“我要做什麼才能救她?”
過了許久,風將江無道的聲音送來,淡寡無情:“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江無道沒有問楚魚和裴行知怎麼知道陰陽羲契誓,而楚魚和裴行知也沒有解釋他們也結下了陰陽羲契誓。
三天後,他們就到了鄴洲。
這三天,就是謝雲珩和嬰離都被江無道的氣勢震得沒敢多說話,像個鵪鶉一樣坐在雲上。
楚魚抬頭,遠遠的就看到了那座空中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