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失笑,伸手過去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反問:“那銘兒會因為母親有一天變得行動遲緩,年老多病,便嫌棄母親嗎?”
孩子愣了愣,似乎蘇雲描述的畫麵嚇到了他,忙掙紮著要起來,邊道:“母親……母親才不會變成這樣!”
蘇雲輕輕把他按住,暗罵自己用錯了比喻,好笑道:“母親隻是舉個例子。”
見小娃娃還是眼睛紅紅地看著她,隻好無奈地俯身親了親他的額頭,輕聲道:“罷了,便是你到時候嫌棄母親,母親也永遠不可能嫌棄你。”
所以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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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銘終究是受寒了,便是發現得早,到了晚些時候,還是發起了熱來,小小的人兒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不時咳嗽兩聲,每咳一聲都仿佛牽動蘇雲的心肝,讓她一步也不敢離開家銘的小床。
蘇娘拿著張擰乾的帕子輕輕地替家銘擦了一遍他的小手小腳,看到蘇雲這樣子,安撫道:“少夫人彆擔心,大夫說了,小郎君體內這股寒氣要發出來才好,等小郎君退熱就沒事了。”
蘇雲卻是一聲低歎。
怎麼可能不擔心。
到後來,蘇雲乾脆拿著一本書坐在床邊,一邊照看孩子,一邊心不在焉地翻上幾頁書,卻是半天都沒看進去幾個字。
神經一直緊繃的結果是,她後來也迷迷糊糊地靠在牆上睡了。
恍惚間,她感覺到有一股熟悉的男人氣息靠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似乎看到顧君瑋坐在了家銘的小床邊,伸出大手輕輕探上孩子的額頭,臉上神色凝重,眉頭緊蹙。
半響,輕輕歎了口氣,大手輕柔憐惜地撫著孩子額上的發絲,微垂的鳳眸中,是掩藏不住的心疼。
蘇雲睡得迷糊,一時卻是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
迷迷蒙蒙的大腦裡像是上演著一幀又一幀泛黃的老電影。
一會兒出現小時候父母吵架的畫麵,一會兒又出現奶奶去世前拉著她的手說對不起的畫麵,腦子稍稍斷了線,再連起來時,卻是她鼓起勇氣想去告訴師兄,她願意和他在一起,卻看到他牽著另一個女孩子柔情蜜意的畫麵。
最後,畫麵定格在麵前這個挺拔清俊的玄衣身影上,心裡驀地,就浮現了一絲委屈。
你怎麼都不看我?
你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放棄了?
我走得比較慢,你要等等我。
手不由自主地便抬了起來,輕輕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顧君瑋似有所覺地抬頭,見到的卻是蘇雲微微咬著唇,雙眼朦朧地看著他,忽地輕聲道:“你怎麼都不看我?”
嬌嬌軟軟的語氣,含著濃濃的委屈和傷心,讓顧君瑋一愣之下,忍不住失笑,“雲兒……”
然而,話音未落,床上的小娃娃也醒了,一眼看到了麵前的父親,忽然就悲從中來,哇地一聲哭著撲了過去,“父親……父親……我夢見你和母親不要銘兒了,嗚嗚嗚!”
顧君瑋下意識地抱住了橫衝直撞到他懷裡的小娃娃,垂眸看了看因為生病格外脆弱的孩子,又轉頭看了看執著地牽著他的衣袖,顯然還未完全清醒的女子,一時間,隻覺得萬分頭疼。
最後,卻也隻能搖頭,無奈地低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