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顧君瑋出征已是過去了一周。
蘇雲每天去醫館看看,與蘇娘他們一起布置一下新家,與偶爾過來的李顯葉昭說說話,時間倒是過得很快。
隻是李顯的性子越來越沉默,倒是讓她有些唏噓,猶記得初見時,他鎮日嘻嘻哈哈沒個正經,以讓顧君瑋變色為樂,與現在比起來,卻是仿佛隔了一個滄海桑田。
為此她找葉昭說過,葉昭卻隻是無奈地歎氣,當今聖上因為顧忌國公府,自小便不待見自己這個兒子,自己母親又在宮裡遭遇了那樣的罪過,現如今,又被逼入了這樣一個絕境,她也是不知道如何開解他。
李顯與顧君瑋之間早已是被綁在了一起,現如今顧君瑋帶兵出征,李顯在這上京城也是被有意無意地看守了起來,他原先上京內府戊軍統領的職務也被剝奪了。
“在我看來啊,深宮內苑就是一個吃人的地方,雖然德妃娘娘自從出了事後,老國公爺便時常找借口把李顯叫來國公府住,但李顯再怎麼說也是一個皇子,若長時間留在母親的娘家算個什麼事,便是禦史彈劾國公府的折子都能把聖上淹沒,一個人的性格跟他孩提時的經曆密切相關,李顯心思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這幾天天天跑來的葉昭便坐在他們宅邸內院的回廊下,單手托腮表情平靜地道。
然而葉昭一向感情外放,她表情越平靜,其實正是她越不正常的表現。
蘇雲不動聲色地提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給她。
葉昭忽地抬眸看著她,“我有時候想,若是沒有這麼多糟心事該多好,我就想當個普普通通的人,過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也不錯,那勞什子榮華富貴,我還真不稀罕……”
蘇雲“嗯”了一聲,“但你稀罕李顯。”
葉昭頓時有些啞口無言,半響,她長長地歎了口氣,“雲啊,我挺心疼他的。”
“嗯,正常。”
就像她經常也會很心疼顧君瑋,心疼得他做的一些事情都不想與他計較。
就像葉昭說的,一個人過去發生的一切都會體現在那個人身上,那是命運的烙印,逃不掉的,饒是顧君瑋表現得再正常,二十年前他父母慘死那件事,定也已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她也漸漸察覺到了一點,隻不知道,那個影響有多深罷了。
葉昭頓時又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長長歎了口氣道:“有時候我想,若是我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便好了,那樣葉昭,便依然是那個無牽無掛的葉昭。”
蘇雲喝了一口清茶,悠悠然道:“你在那邊,一樣會有其他煩惱和牽掛,若不然你這樣想,明天你可能就會出意外死掉了,而你最後一天竟然把時間花在了設想一個不可能的如果上,是不是虧得慌?”
葉昭眼眸大睜地瞪著她,隻覺得這個女人實在不會說話!
隻是心底的無奈,卻是不知不覺散了些許。
正說話間,凝秀過來了,她如今每天下午都會過來與她彙報許娘子和巧娘的治療進度,隻是她今天似乎格外興奮,小臉兒紅撲撲的,果不其然,她一開口就帶來了一個新消息。
“夫人,巧娘子經過這幾天的心理輔導,以及在家裡按照我們說的,儘量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生活上,閒暇時靜下心來做做自己喜歡的刺繡,每天記錄下自己的心情,她的情況好轉了許多,雖然她那個不恰當的念頭還是時不時出現,但她已經不再像先前那麼驚惶恐了。”
巧娘的情況蘇雲沒有多意外,畢竟她的強迫觀念發現得早,治療也相對簡單。
凝秀隨即揚起唇角道:“她回去後又介紹了一個新的病患過來,也是心理方麵的問題。那是她一個閨中姐妹,因為覺得母親對她管轄太多一直心情鬱鬱,她母親便連她每天穿什麼衣服都要管。她今天過來了,我與她聊過後發現,她因為擔心傷害到自己的母親,一直不敢把自己的不滿說出來,為了母親放棄了許多自己的想法。”
蘇雲微微挑眉,“共生結合。”
葉昭頓時困惑地看了她們一眼,蘇雲察覺後,忍不住笑著道:“凝秀,與寧王妃解釋一下什麼叫共生結合吧。”
剛好算是考驗一下她這個徒弟了。
凝秀頓時仿若被抽查到的小學生般,緊張地點了點頭,然後便詳細地把“共生結合”是什麼說了一遍。
其實那是屬於生物學範疇的術語,後來引進心理學領域後,常常指那些犧牲自己的獨立性,形成心理上的相互依賴的不正常關係,這種關係經常會出現在母親和子女之間,這時候母親往往是隱匿的施虐者,而子女是受虐的那一方。
在現代,這種“共生結合”的關係也是隨處可見,一抓一大把。
葉昭一開始聽得饒有興致,她沒想到蘇雲還真的調教出了一個似模似樣的徒弟,隻是聽到後來,她表情慢慢嚴肅起來,最後,竟是眉頭微皺,一臉若有所思的神色。
蘇雲看了她一眼,便對凝秀微笑道:“好了,情況我知曉了,共生結合的治療方案我也與你說過,還是像許娘子和巧娘那般,你每日做好病患觀察記錄,讓人呈交給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