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四人開始裝點這棟新房子,把床和新沙發都搬了進來。
路過的人們會好奇的看一看柵欄裡的半園鬱鬱盛開的櫻花草,以及路邊無人認領的小羊。
“這怎麼有一隻羊?”
“小家夥過來,跟我走唄?”
“去避雨的地方啊,在這淋雨乾什麼?”
小羊低著頭不開口,沒有跟任何人走。
到了晚上,雨下大了。
先是越來越急促的中雨,然後是轟轟烈烈的大暴雨。
羊毛先前就吸了不少的水,現在終於沉到跟秤砣一樣,把那隻羊轟的就按倒在地上,讓它沒辦法站起來。
茶灰蹬了幾下腿想要爬起來,卻倒在大雨裡無力動彈。
他本來就沒有完全恢複,能變成人形的時間很有限。
隻有做動物還能勉強維持形態,讓季淵可以看見他。
外麵實在太冷了,連血液都開始湧流的越來越慢。
撒繆爾本來還在笨手笨腳的跟露裡斯學洗碗,瞧見窗下的動靜時驚了一下:“它是不是死了!”
精靈很冷靜地看了一眼:“沒有,就是站不起來了。”
撒繆爾差點沒拿穩手裡的碗:“我下去看看?”
還沒等這句話落地,樓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梅川舉著傘走了過去,隨手把傘插在了地上,給它擋住了雨。
“……他果然很喜歡刀和劍。”露裡斯思索道:“我總覺得先前在哪見過梅川。”
他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複,腦子裡隻有些殘破的片段。
這男人在碰見惡龍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善良過,倒是對著一把劍起了憐憫心。
蒼青在一樓觀望了一會兒,還是悄悄裝了一碟醬醃小雞崽走了出去。
他舉著傘給梅川避雨,抬杖在地麵上敲了敲。
吸飽水的羊毛唰的一下就跟被擰乾的毛巾似的開始放水,迅速癟了下去。
小羊狼狽地站起來抖了抖身上淋漓的雨水,憑著本能去吃那些能夠療愈傷口的小雞,連額前的卷毛都臟兮兮的。
“走吧。”蒼青看向梅川:“明天還要去找新的委托令。”
“嗯。”梅川打了個哈欠:“謝了。”
蒼青在收回視線時隱約看到了什麼,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他的眼睛。
——為什麼?
為什麼隻有他的眼睛裡被畫了一顆星星?
他握緊了傘,轉身同他一起走了回去。
季淵坐在書房裡寫著計劃,眼觀鼻鼻觀心假裝無事發生。
一想到自己抱著陌生男人睡了這麼久,他就覺得有點瘮得慌。
……但是撒繆爾說他不是人類哎。
……不是人類也不能這麼乾好嗎!!
……所以咩咩到底算什麼?羊?劍?一團意識??
我到底被吃豆腐了沒有??
這暴雨劈裡啪啦的下,跟鼓點似的越來越響,聽得他心煩。
不行,我不能服軟。
要有原則!原則!!
樓下忽然傳來撒繆爾的一聲驚呼:“臥槽下冰雹了!”
喂這可是夏天哎?!老天你這到底是跟他過不去還是跟我過不去!!!
季淵心想真是日了狗了,起身就往外頭走。
雞蛋大的冰雹劈頭蓋臉的往下砸,小羊就躲在那把張開的傘下,縮成一團還在發抖。
——我一開始就不該把你領回來!
季淵抄過門口的傘,兩三步就走了出去。
露裡斯跟了出去,抬手擋開兩側劈來的冰雹,護著季淵道:“小心地滑。”
小羊看見季淵來了,昂頭又咩了一聲。
“進來。”季淵麵無表情道:“我還沒有原諒你。”
於是這隻流浪羊又被撿了回來。
蒼青給他打了一桶熱水,梅川蹲在旁邊看季淵給他梳毛。
小惡龍一臉嫌棄的遞著剪刀和香波,不依不饒的懟著咩咩:“你以前不是秒天秒地見誰殺誰的嗎?倒是變成人跟我乾一架啊!”
小羊泡在熱水裡打著哆嗦,虛弱到縮成一團。
季淵黑著臉把淩亂的臟毛剪掉,開口問道:“茶灰,你到底是人還是羊?”
“都不是。”茶灰開了口,聲音沙啞而疲憊:“殺戮的時候為了方便會變成人形,但現在傷還沒有好,很難變回去。”
變成虛體就無法進食療傷,隻能暫時繼續做羊。
“為什麼不走?”季淵兩剪子修掉他頸側的亂毛,
小羊抬起頭,眼睛看向撒繆爾:“他是惡魔。”
他隨時可能會傷害你。
刻在骨血裡的戒備時刻在提醒著,讓他不敢離季淵太遠。
季淵眉頭一挑,拍了拍他的右蹄:“抬起來,給你剪毛。”
“你聽著。”小青年的聲音平靜而理性,沒有太多的同情:“你被追殺也好,需要那些小雞療傷也好,在沒有提前告知我的情況下,都不是可以換取理解的理由。”
“從今天起,你隻是我認識的一個普通人,連朋友都算不上。”
小羊低著頭嗯了一聲。
長耳朵軟軟的耷拉在旁邊,看著讓人有點想揉。
季淵強咳一聲定了定神,努力把語氣變得更強硬一點。
“你如果非要住在這裡,不許進院子,不許隱身進我家,五十米外有個公交車站可以擋雨。”
茶灰抬起了頭,一雙灰眸望著他:“那我怎麼樣才可以做你的朋友?”
季淵搖了搖頭:“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撒繆爾戳了戳他圓圓的羊角:“你好慘哦。”
梅川隨手摸了個籃子裡吱溜亂滾的小雞崽,試著啃了一口屁股。
剩下的半拉小雞崽嘰嘰一聲,跟糯米團子似的蹬著小爪子。
季淵聽見聲響時抬頭瞧了他一眼,跟著就看懵了。
“我——我就是嘗了一口,”梅川正色道:“味道還成,甜的。”
“這不是重點,”季淵指了指他的身後。
“那個……你的獅子尾巴長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