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車前往羅利塔高地需要三天。
司機在前半程還跟他們有說有笑, 拍著胸脯保證我們公司租車絕對效率高速度快, 下次記得再來。
越隨著路程往後, 他越覺得哪裡不對勁,漸漸連笑容都沒有了。
季淵還在威逼利誘撒繆爾把視頻刪乾淨,對沿途公路旁的荒蕪情景並沒有什麼概念。
這個世界風土人情太複雜, 他已經放棄理解了。
茶灰和梅川已經很快發現這附近人煙少到可怕,麵色越來越嚴肅。
他們找了個時間和司機確認了下情況, 召集所有人一起開會。
“出了點情況。”
房車停在了空無一人的服務區, 一向過來招呼他們進去加油吃飯的接待員根本不存在。
梅川出去確認了圈情況,回來以後沉默半晌, 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這個胡德,大概率已經把羅利塔高地給焚毀了。”
那裡原本算是飛行交通樞紐之一,而且還推廣了滑索纜車作為出行方式, 但現在不僅公路上渺無人煙,附近隻有屍首沒有活人。
露裡斯在聽見這個說法時神情驟然一變, 五指收攏緊叩在桌麵上:“不行, 不能這樣, 你們回無月國吧,這些事情我來……”
“來都來了。”季淵平靜道:“咱不給司機師傅添麻煩,讓他早點下班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反正已經沒多遠了, 就一起飛著去吧。”
露裡斯搖著頭否定道:“這太危險了。”
“那個人已經煉成了克裡曼斯勞之鏈,隻要供給完充足的精血,就會有毀滅一切的力量。”
“你們現在走還——”
“然後呢?”季淵反問道:“他找你一個人的麻煩,逼著你把精靈都釋放出來?”
“最後不管我們逃到哪裡, 他隻要擁有那個神器,一樣會把一切都趕儘殺絕。”
“露裡斯,我們一起經曆過這麼多事情,這種時候根本不可能把你扔在這自己走。”
露裡斯的表情變得困擾又煩亂。
他也找不到更好的選擇,可也不想看見任何人為他冒險出事。
“去試試吧。”梅川開口道:“不行就撤。”
季淵點頭,當即找司機說明情況,給了他雙倍的酬金。
六人再度插上翅膀飛向高地,去探索屹立在群山中心的羅利塔高地。
這裡原本屹立著數百座山峰,因為地質特殊還有位置優勢,先前被人們聯手修繕為飛船擺渡交易的中轉站。
大小飛船停靠坪修建在山腰和山頂,看起來像是一簇簇的白蘑菇。
他們循著風扶搖而上,依舊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奇怪的是近期也沒有相關新聞報道,仿佛人們對這裡的認知都被全部蒸發掉了。
季淵很少碰到這種情況,一時間感覺自己進了鬼片現場。
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之後,茶灰忽然開口:“那片黑色/區域是不是羅利塔城?”
“是的,”露裡斯辨認道:“怎麼會變成黑色?”
眾人俯衝往下,在看清地麵情況時無不心裡一驚。
這裡已經是一片焦土。
城市被大火反複焚過,連屍骨都早已被踐踏如塵,同廢墟一起葬在灰燼中。
高空對接港口,貿易雙子塔,風車,飛船交易大廈——
所有文明的痕跡都被抹殺到屈辱的程度,磚牆路麵都被燒灼的色枯焦黑,連野草青苔都長不出來半寸。
季淵看到這些情況時同樣心裡一直在往下沉,反手把那隻寶物定位鴨掏了出來,捏了兩下翹起的小黃尾巴。
“小黃鴨,請幫我查詢那個克裡斯什麼鏈?”
“查詢失敗嘎!”
露裡斯俯身對準小鴨嘴巴快速道:“克裡曼斯勞之鏈。”
季淵又捏了下小鴨屁股:“再查一次。”
橡皮小鴨撲棱著翅膀飛到半空中,搖著尾巴轉圈圈。
“正在檢索嘎——”
“該寶物的位置在於——”
它扁嘴一張,竟放映出這附近一帶的位置。
紅心附近有個鑰匙圖標在急速閃爍著接近他們,下一秒就瞬移重合。
“原來你們在這裡。”慵懶的女聲道:“找的我好累啊。”
季淵緩緩轉頭看向身後,見到一個短裝女人坐在漂浮的鎖鏈上,修長雙腿被係帶高跟鞋襯的白皙如玉。
爆乳,長腿,細足。
短袍將將遮住她的大腿腿根,緋紅緞帶如同泳裝般遮擋住重點部位,繞到頸後打了個結。
女人伸手拂開耳際的金色卷發,笑容很嘲諷:“喲,小天使也在這裡?”
一雙眼睛竟也是妖異的明藍色。
季淵靠近壓低聲音露裡斯道:“居然是個女的?!”
“嗯,是的。”露裡斯警戒到瞬間就伸手結陣,水藍色防護結界如海潮般垂直散開:“居然已經跟過來了。”
胡德坐在宛如毒蛇般的鎖鏈上,伸手一點紅唇,挑釁的露骨。
“人魚王,不想再親我一下麼?”
露裡斯眼神驟然淩厲,抬手召出水汽凝結成長刃衝著她的麵門橫劈過去,鎖鏈末端如同蠍尾般輕輕巧巧翹起一撥,交叉向襲的飛刃隨即濺碎如雪塵。
“不行哦。”她慢悠悠道:“你封印沒有解,怎麼和我打。”
季淵試圖維持秩序:“先不要打!”
“你追他追這麼遠是要乾什麼,有事我們先和平談判行不行?!”
“談判啊。”胡德抬腿側躺在卷曲的長鏈上,如同睡在一彎月亮上:“恐怕不好談呢。”
“我想做這個世界的王,怎麼談?”
她手指一勾,殷紅的長指甲上金色蓮花熠熠生光。
季淵已經開始做最壞的打算,這會兒還得用嘴炮套她虛實。
“你就非要玩軍事勝利嗎?!”他快速道:“搞外交搞宗教搞文化勝利也不是不可以啊!!!而且戰爭勝利會拉滿仇恨的這不好吧!!”
胡德美眸一眨,輕笑著反問道:“我都能毀滅任何事物了,還擔心他們仇不仇恨我嗎?”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不等等,”季淵強行把邏輯扯走:“你把這個世界占下來有什麼意義呢?!一個幾百人的公司都難管到爆炸,你要統治全世界的國家豈不是更麻煩,這完全是在給自己沒事找事啊!!”
“哦?”胡德揚眸微笑:“我為什麼要管他們呢?”
“做暴君不好嗎?”
她抬起修長五指,鎖鏈便如同馴服的蛇首般低著頭任她撫摸。
“等我做了這六國的王,我會修一個全世界最大的鬥獸場。”
“然後把那些可憐人都放進去,讓他們為了一塊肉互毆到頭破血流,不是很好玩麼?”
胡德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垂著眼眸閒閒笑道:“再或者建些小島,就像你那樣,看他們廝鬥相殺,被烈獸吞吃到不剩骨頭,也很好。”
出現了!!混沌邪惡!!
季淵這會兒但凡遇到的是滅霸那種心懷高遠誌向遠大的理想主義反派,還能搬出知乎裡那些常見話術把人繞進去,要是能搞一出是誰殺了我而我又殺了誰搞不好還會成為六國將來的一段美談。
然而胡德這種完全算是隨心所欲變態黑暗到極點,嘴炮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梅川茶灰上!!”
他一把拉過露裡斯拍著翅膀往遠處衝,撒繆爾非常默契地噴了一長串的龍火模糊視野幫忙掩護。
胡德抬手讓食指中指拇指彎如鷹爪,鎖鏈竟分裂成三股穿過烈火追蹤而去。
下一秒卻被長刀儘數斬斷分支,出鞘時身側竟響起山鳴風碎之聲。
胡德目色一冷,憑著這把刀認出主人:“你是第六國的王?!”
“茶灰,你去保護他們。”男人執刀而立,純黑披風在淩冽罡風中被高高揚起。
“這裡我一個人就夠了。”
季淵和他們一同逃進荒廢數年的教堂裡,降落時差點摔到大理石地麵上。
撒繆爾忙不迭伸手過去扶他,茶灰也很快趕了過來:“你們受傷了嗎?!”
“沒有,梅川他在跟她打?”
“打不贏的,”撒繆爾難得嚴肅起來:“我剛才用那個台燈悄悄照過,兩把武器都是一樣的無上限數值,就算我們幾個全都加起來也不一定打得過。”
“連天譴之火估計都沒法毀滅那把鎖鏈——”
“等等,”季淵忽然把包打開往下倒,在一堆雜物中匆匆找到了那隻玉白色的竹筒:“在這裡在這裡!”
這是他在日蝕橋買到的無限畫冊,當初是用來練習臨摹人體怪獸,這時候好像也能派上用場。
他擰住竹筒兩端猛地一擰,卷軸被拉伸打開,上麵空白無物。
季淵伸手按上空白絹麵,墨跡便如同被水漾開一般跟著落下。
“叫克蘇恩什麼鏈來著?”
“克裡曼斯勞之鏈。”
季淵動作飛快地把這幾個字在畫麵上寫完,果然長軸中重現出這把武器的全貌。
它的外形猶如閃鱗蛇般附著寶石光澤的深黑甲片,不同關節處有細密精巧的機關聯動。
末尾綴著一長串的異色寶石,手柄處還有鏤空雕紋和引血槽般的幽暗符咒。
光效被重重暈染,似紅似紫漸變流轉,妖異到仿佛還在滴著血。
“你不會是要——”撒繆爾忽然回過神來:“你該不會是要臨時現場畫一個吧?!”
“不就是藝考嗎!!”季淵抬手就開始畫畫,怒吼一聲道:“畫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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