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盹的宮門值守士卒,見了賈璉抵來頓時是一驚,若不是看著眼熟,幾乎就要發話拿下。
賈璉身上官袍歪歪扭扭,殘破處露出甲片,渾身上下好似是從血海裡浸染而出一般。
賈璉近前來,扔了刀刃。
“你須認得,本官是太常寺少卿兼領隨駕給事中賈璉,速速緊閉了宮門!去稟告諸位都統領、副都統領,有賊人造亂!”
聽到這話,守門的士卒都是強打起精神過來,圍攏住賈璉。
“賈大人還是先入內罷,我們自能分辨!”
自然不可能隨著賈璉張口就來,好似押送一般,兩名士卒領賈璉入宮門,再是請賈璉脫了甲胄。
宮門處經過這麼一番動靜,雖然沒有關閉宮城門戶,但也是戒嚴了。
士卒也不放賈璉回去,而是請賈璉到了宮牆的一處瓦舍中,道:“賈大人所告之事,已經上稟了值夜的都統領,還請稍歇。”
入了宮門,賈璉算是安心了少許,且先依言坐了。
隻可惜即便是外頭隱約有一聲號箭響起,也無人能信他。
賈璉枯等了一會兒,所處的瓦舍外便有了動靜,隻聽得一聲傳喚,那在門外看守的兩名士卒便是都慌慌張張的走了。
不是說要見值夜的都統領?
賈璉狐疑走出,到了門外張望,隻見宮門出人影攢動,顯現出慌亂之感。
“賊人衝宮!速速合上大門!”
果然沒錯!賈璉隱約聽了一句,見再沒人來管束他,往旁邊一看,瞧著有登牆的梯子在,便作勢去攀登。
他倒要看看外麵的賊子真身是打著什麼旗號!
“二爺!”
爬到一半,賈璉先聽得底下呼喊,低頭一看,正見著是趙天梁趙天棟兩人。
“你兩個如何在這?罷了,先上來再說!”
趙天梁趙天棟聞言,連忙來爬梯子,一邊爬一邊回話。
“二爺您讓金彩管事打探的消息已經出來了,他見事情不好,就請我倆快來稟告,追尋了一路,才看到二爺您在此處。”
賈璉聽得心神一怔,正好已經到了宮牆上,便忙是朝下呼喝道:“老金彩那邊是什麼個說法?!”
趙天梁爬上宮牆,驚慌回道:“金管事說,一乾原都監使兵員,都陸續被金陵總兵使人收攏了,就在城中,從未有放出城的舉止……”
前麵已經有聖旨,讓金陵總兵處理這些兵員,他這般將人事全部收攏在手,硬要來說,也不算差錯。
隻是這樣一來,這金陵總兵手中的權柄、兵士,竟然是比往日整個應天府都監使都大、都多。
如此一聯係,賈璉終於恍然大悟,咬著牙恨恨道:“我說哪裡來的那許多野卒!沒想到竟是總兵家行的方便!”
賈璉氣了個夠嗆,轉身來,往另一邊宮牆觀望。
隻見宮牆外烏泱泱立著一些人,點起火把,望向宮牆之上呼喝個不停,粗略一看,竟是有大幾千人。
方才那一聲號箭,當就是通知此些人了。
宮牆正門處,朝廷值夜的一位副都統正朝外喊話,謾罵了兩句、勸降了三句,隻是沒什麼作用。
“官賊助紂為虐,速開宮門,我等特來勤王!”
“你們都統領蘇蘭劫掠聖人,罪該萬死!”
“金陵四大家囚禁聖人,商議另立新君已經事發,闔族當滅!”
“忠順王蠱惑聖人生事,意欲謀朝篡位,該殺!”
……
兩邊士卒各有各的道理,舉著旗幟呼喝不定。
下麵先放了一波箭矢,宮牆上的那位副都統狼狽躲過,然後才是手忙腳亂的讓人抬箭來還射。
賈璉在宮牆一角聽得外頭士卒的連番
呼喝,一時間氣急反笑。
原來是打著勤王的旗號聚反兵,將隨駕中有名的大臣都視作蠱惑君王的奸賊,還有賈史薛王四家,應該是在石頭城名氣太盛,也算了進去。
“那人是誰?”
賈璉指著宮牆外橫刀立馬發號施令,極為醒目的那位頭領。
泛紫的麵龐,大絡腮胡子,與賈璉從故交盧俊義口中聽到的一人隱隱對的上。
插翅虎雷橫!原應天府兵馬都監使!
“據說有個兵馬都監使因為酗酒犯了事,也一齊被擼了白身……”
趙天梁趙天棟跟著張望了一眼,不敢打包票回話,說了兩句後各自沉默。
宮牆上下對射了幾波箭矢,暫時僵持住了。
對此情景那發令的副都統極為滿意,城裡城外都是朝廷兵馬,他滿以為耗得起。
但宮牆上這番喜色沒有持續多久,不過對峙了小半刻鐘,外頭的兵馬行伍就齊齊轉走,順著宮牆一箭之地,往西邊繞行。
西邊宮門!
賈璉見狀,當即從宮牆上往西麵轉走,繞過甕城通道,一路腳步不停。
宮牆上稀稀落落的士卒,完全阻礙不了賈璉的步伐。
不過一路緊趕慢趕,賈璉也不過先一步之差,抵達了西麵宮門。
遠遠賈璉就望見門下一片驚慌,而那大門居然是洞開的,一批官吏和工匠堵在大門處,叫嚷著要出宮。
顯然另一邊賊人盈門的事情還沒有傳來。
“什麼混賬副都統!這番處置也配當官?!”
賈璉見了這狀況,立時叫罵出聲。
他卻是認得那些堵門的人,領頭的正是今夜早早不見蹤影的太常寺許正卿,身邊諸人,想必都是被這位用太常寺雇工名義帶進舊宮中的細作!
一前一後,等得那副都統傳令過來關門,堵塞者皆殺的時候,已經是為時晚矣,亂兵頭目那紫棠色麵皮被火光映照得通紅,當先跑馬入宮來砍殺。
在雷橫之後,就是數不清的賊兵好似蝗蟲般湧進舊宮中。
兵變!
舊宮危矣!
雍隆皇帝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