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不過是為自個求個心安罷了。
“想來全天下的丫頭婆子都該你管。”賈璉順著鳳姐兒的意,這般隨口一說。
這安慰的話未必有多少情義在裡麵,卻叫鳳姐兒聽得極為受用。
心中得意後,鳳姐兒也不是個不知道分寸的人,態度悄然放軟了些。
吩咐平兒出門打水來,鳳姐兒回屋,發現賈璉將堆在門邊劍盒抽出,拿進屋內打開來,仔細端詳著。
“這是誰家送來的?光見著了些破爛,真個是成了禮輕情意重?該記下他家。”鳳姐兒湊近,靠著賈璉出聲道。
“寥寥賀禮有甚打緊的?還要分個檔次,你記得清晰麼?”賈璉回頭道。
“今個不比平日,平日裡自然就不同。”
鳳姐兒笑道:“誰人會記迎來送往的禮?有那些個心思,隻消記住誰家沒送,就十分有萬分的有用。”
“全是你的理了。”
賈璉無意繼續爭辯,隻拔出劍身瞅了瞅,便往床頭簾柱上掛著,然後才說起這份禮的原主。
“為官多年,如今俺越發覺得什麼四王八公、金陵四家,說是個個沾親帶故固有情誼,但實則大多隻為了麵上好看,好不失了身份。那許多燒熱灶的賀禮,遠遠比不過黛玉妹子送的真切。”
林黛玉是賈智深看著長大的,天底下似她那般傲然有心氣的人兒不多,可惜是個女兒家,禮法綱常所在,不好太過親近,不然……
“說得自個好似要成仙了,你也是不當家了不知柴米貴。”王熙鳳沒繼續說下去,滑點了點賈璉背部,緩轉信步翩翩到了床頭,摸著那垂吊下來的大紅色細長劍穗在手。
“我就說沒看錯,編得好精致流蘇過來,隻是這點東西哪裡是你璉二加官進爵的賀禮?一時聰明一時又見著糊塗,也不看看那時是什麼時辰,明明是人家林妹妹早早備好了要送。就看這份心意,以後莫管是寶玉還是琮哥兒娶了林妹妹,該得受你的不待見了。
——隻是可惜,縱然你是伯爺,也萬萬沒有讓人家做小的……我這邊到要是讓了,好成全這事,彆人又難免說些閒言。”
“這已是說的什麼瘋話?也不嫌臊得慌,你該知道俺的為人才是。”
賈璉冷哼著撂下話,也不管醋壇子似的站在床頭的王熙鳳,自個先解衣上床睡了。
隻鳳姐兒那話難免讓賈璉要多琢磨兩句。
莫非黛玉嫁進賈府的事已經定了?
這雖說是親上加親,但琮哥兒木訥了些,寶玉又癡妄了些,這兩個還不如晚輩賈蘭中用。
想了片刻,賈璉又記起姑父林如海還健在,這事遠輪不到他操心,這才先是作罷。
又過了一會兒,王熙鳳卸了粉黛,頂著張清水出芙蓉的鵝蛋臉到了床榻。
賈智深早就等著這裡!
一把按住王熙鳳!
“……前頭我說起那些個親戚的話到底也真切,你知道我早有心出府去住,如今又正好有了些本錢,該是這個時候了。隻是真貿然遷走怕也有些不妥,須得你和平兒做足了準備,年後尋個日子出來。俺這也算是開枝散葉的事,老太太應該會同意……不然便勞駕你去勸勸,如何?”
“你這死人倒是會想!我不去!”
鳳姐兒麵上殷紅的幾乎滴出血來,胸脯起伏不定,惡狠狠瞪了賈璉一眼,翻身就睡下了。
“我勸你早早地打消了那念頭,堂堂榮國府嫡派長孫,帶著身邊人出戶算什麼事?我這些年刨心刨肺的操持成了空子,真得叫人笑掉了舌頭!要出去你自己滾著出門,我和平兒帶著巧姐兒可不走!”
“當真不走?”
“我若被你說動了,明日就化身長舌的蛇蟲,一口就吞了你這黑心的蠢貨下肚!”
賈璉勉強再勸了幾句,漸聽不到回聲,且他自個也隻是暫時有了個出府的想法,具體也沒有什麼章程,便隻好帶著些煩躁,往另一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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