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
那史家嬤嬤驚叫了一聲,還待要說時,卻見史湘雲已經瞪了過來。
“什麼姑娘長姑娘短的,我要說是個男兒,早就不服你管了!現今出了府裡,說兩句體己的玩笑話,你還要來拘著?璉二哥快幫我打走她去!”
聞言,賈璉照著馬後瞥了一眼。
史家嬤嬤顫巍抬頭一看,慌的心兒打顫。
當下兩腿一伸,真個仰麵翻倒了。
這頓時唬得後麵的丫鬟小廝們亂糟糟來抬,有掐人中的,有去街邊討水的。
“在俺麵前唱甚麼昏?”
賈璉打馬過來發話:“你們大姑娘今個氣性大了些,叫她這婆子自個見諒,你幾個,且抬著去後麵歇著。”
幾個小廝聞言,也不管是真昏還是假昏,忙是七手八腳的抬了史家嬤嬤往後去了。
更後一些的賈府嬤嬤探頭瞧了熱鬨,此時悄悄落下窗簾,縮回了轎子裡坐著,對外頭的事竟是全然不管。
打發了這騷亂,賈璉四下裡看了看,讓隊伍莫停,接著往榮府去,然後才拍馬回到了史湘雲的轎子邊。
“……話倒是會說,我還以為你要自個出轎子來打她哩。”賈璉訓道。
史湘雲早就等著了,撅著嘴出言道:“我隻是借著你嚇她一回,我要是自己出來,媽媽她就該要跑回去尋叔老爺了,那叫我怎麼會麵去?”
“那婆子的事便算了。”
賈璉依舊是板起個臉,哼道:“前麵你說了個什麼?好不知羞,真該打你才是!”
是那自願做小,給正牌夫人王熙鳳敬茶的話。
史湘雲彆過頭笑了笑,才是求饒道:“怨我說錯了話,總之是沒人傳出去的,哥哥、好哥哥,先饒了我?”
“還在嬉笑個臉!”
這般女兒家討起巧來,賈璉麵上也不好僵著了,有意饒過,隻言語卻依舊不讓,舉起拳道:“下次再說這話,可小心我這拳頭哩!”
也是玩笑則個,賈璉說完,提起韁繩準備往前走。
“誒。”史湘雲探出頭來:“先等等。”
“又見著什麼事?”
“璉二哥這一路同我說說話,不然到了你們西府裡,就又是十天半月的見不著麵。”史湘雲笑著道:“還是說我都不怕,璉二哥就忙著避嫌了?”
“八字沒一撇的事,俺需要避什麼嫌?”
賈璉沒動作了,看著史湘雲道:“你怕是專門有話尋我說罷?”
若不然,剛剛半路還是賭氣的麵貌,這會兒又舍不得了。
賈璉雖然氣史湘雲那有些自暴自棄的話語,但一念起這個人兒也是個自小孤苦的,隻跟著叔父一家過活,女工的活計時常能做到半夜,不免起了些可憐。
幸好老太太有心,常把湘雲喚到榮府裡住。兩相比之下,史鼐、史鼎家的子女老太太親近得就要少一些。
賈璉往常在榮府裡對這內宅的事也有些聽聞,今朝又忽聞了保齡侯史鼐的處置,說什麼世家侯門的親戚給伯爺府做側室也是合情理的事?
也是怪哉,怨不得史湘雲要自賤說出沒爺沒娘的話。
眼下,賈璉雖暗地裡琢磨了些,但麵上是不露聲色的,隻拿眼來看趴在轎窗上的史湘雲。
到底是同輩,彆人發覺了你是因憐憫、同情這些個事,才特意故作親近,說些好話,那最後反倒是容易哀你、怨你、恨你,最後愈發的自輕自悲了。
前番就有一個了,最怕湘雲也是如此。
“倒也不是真有什麼事,隻是之前和姊妹們聊個一嘴,就正好來問璉二哥而已。”
史湘雲不知想到了什麼,麵色有些微紅,話道:“不像寶二哥那邊,璉二哥你總見著在忙,和我們素來相聚的少,連發了函的生日也不來,真想知道璉二哥是怎麼看這些姊妹的?”
這是些女兒家的閨中話。
賈璉平日裡是一向不搭理的,但今日隻是難得,便與湘雲擱著轎子說起閒話來。
“二姑娘迎春的性質太靜了些,半天蹦不出一句好話,看那模樣就得容易被人欺負了去,前些年不久有麼?等哪天迎春要出閣了,俺少不得自請再當一回媒人,這次定要看準了男方,免得事後,哼!
三姑娘探春心思多,是個要強的,明裡暗裡的怨起來,俺都不好去得罪,這些年常愛拿言語來擠兌俺,我又不好多去計較,隻能靠鳳姐兒去找回場子罷了。
四姑娘惜春不太好說,也不知聽敬老爺說了什麼話,這大點的人,長愛一個人往來……”
“還有呢?寶姐姐、林妹妹她們。”史湘雲聽得直樂,幾乎雀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