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是出嫁的人,不說也罷。”賈璉道:“至於黛玉,卻和探春那邊不同。若講些實話,俺還常常有些怕她,見了麵也怕,說著話也怕,最怕她覺得我隻是可憐了她。個中誤會,這些年愈發的不好說了。”
想起當初在揚州接黛玉的場景,賈璉笑了笑,複又正色看向湘雲道:“好妹子,你若
有心,尋個機會便替我探探口風。
不然想我堂堂七尺之軀,臂上能跑馬,肩上能擔山,頂天立地的男兒,哪能幾次三番去討饒,還討不出個清楚?”
史湘雲仰身瞅了瞅賈璉,不住嗤笑道:“璉二哥也是老不知羞的,儘愛說些大話,聽你平常學人打些拳,就是力能抗山了?又不是三俠五義演隋唐,天底下哪裡真有那般的人?”
“有不少哩!”賈璉趕緊解釋道:“當年俺隨北靜王爺到江南同那宋江一夥打擂台,南來北往的人見識了不少,才知天下英雄好漢何其多也……”
兩人閒聊著,不知不覺已經進了寧榮街。
史湘雲和賈璉在背後說著其她姊妹,這時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剛才那事還有我呢?千萬要說些好話來。”史湘雲連忙再來同賈璉說話。
“既然當著麵,那我可說不出好話來。”賈璉笑道。
當麵不說好話,那背麵說的是什麼?史湘雲正琢磨時,轎子已經到了榮府角門前,門房搭了話,然後轎子被抬進門去,停在了二道門裡。
賈璉和史湘雲也分了開。
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都過來了,喊話落轎換乘,扶史湘雲出來。
“又不是第一次來,兩位媽媽怎麼都來了?”史湘雲看了看四周,有些奇怪道。
王善保家的先見了賈璉,問了好,然後忙來笑著回說道:“我們都有空,就一齊過來迎接。而且不比往日,史大姑娘如今不是要正經跟著老祖宗那邊住麼?璉二爺都親自到史老爺家接,我們勤快些這也是應該的。”
榮府接史湘雲時,門口又進來了一頂轎子,落了轎,裡麵鑽出一小人來,正是榮府四姑娘惜春。
在轎子後麵,林之孝和來升一齊有說有笑的進門來了。
二道門前頓時稍顯擁擠。
賈璉原本接來了史湘雲,又喚人給賈母那邊傳了話,便準備走了。但見了這場麵,卻是止了步伐,轉而迎過去。
“璉二哥。”惜春由入畫扶著,怯生生答了句。
“是去了玄真觀裡?”賈璉問道。
“是。”惜春道。
賈璉還待要說,但因門口人多,入畫丫鬟告罪了一句,扶著惜春匆匆轉走了。
林之孝和來升不好來衝撞女眷,本是站在一邊,待幾頂轎子走後,才過來賈璉跟前。
“璉二爺,敬請康安。”來升見禮道。
“東府大管家見了這裡老太太都能高聲回話的,在這同我請什麼安?”賈璉沒有好聲氣,冷著臉說話。
曉得來升該是深恨他賈璉才對。如今麵上裝出個恭順模樣有何用?隻叫人無處下手發作。
“璉二爺您其實不知,今日我和來升管事在京中走了走,拜見了周太監府上,可知宮裡確有些省親的消息。”
林之孝家的替人打了圓場,笑說道:“到時候若是賢德妃娘娘臨門,咱們兩府在京中那可真是賺足了體麵。這事,我也得快些去和老祖宗還有老爺太太們說說才行。”
林之孝說罷,也是想請示要走。
“大姐能出宮回來一次倒是好事!”
賈璉並未讓兩位管事著急走,笑了一陣,想起一事來,對著麵麵相覷的林之孝與來升問道:“俺方才見史侯府的舅老爺時,也聽說了省親一事,說是耗費出許多銀子,要叫榮禧堂裡都窮酸了,這是什麼個意思?”
“這…”
林之孝和來升沉默少許。
終究是來升見識廣些,小心回話道:“宮廷省親的事古來少有,也不知分的是正經舊例操辦還是例外操辦?若是舊例,那西府這邊另起一堂,仔細修繕裝點了,等賢德妃娘娘入住。日後也隻當多出一座榮禧堂也就是了,想那甄家當初在江寧接老聖人的駕時,也就是這般做事的。若是要例外操辦,我便也是不知懂還是不懂了,想來像楊貴妃那般的人畢竟是少數,如今隻能等宮裡的說法出來,再和老爺太太們商議後才能落定。”
原來是如此……賈璉揮揮手,請林之孝和來升散了,自個往另一邊走。
賈璉有心去宮中求見一番大姐元春,計較個清楚。但一來年後事物繁忙,二來前番已經跟榮府眾人見過元春,省親的事過些日子也便能揭曉乾淨,賈璉去不去好似也沒見什麼乾係。
賈璉回到自個院子裡,還正猶豫間,忽然聽到興兒進來傳話。
禮部尚書讓賈璉去太常寺裡說話,派來相請的,打頭便是那秦少卿,另外還有一個寺丞、兩個主簿、五六個分署主官,現正在奉心居那邊擠著。
“來得妙啊!”
賈璉擼起衣袖,興衝衝又出門來。
另一邊,史湘雲見了賈母,哭訴了一頓後,安心住下,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