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趕早。
還是夜黑風高的時辰。
因自家出了大事,賈璉本來欲向朝廷告假。
但鳳姐兒將他攔了下,道:“你為官本就是一時勤奮,一時憊懶的,隻怕稍不如你意。現今到任不久,就學著人告假了,以後還怎生了得?當心惡了今上。”
因昨夜有就勢逼迫鳳姐兒的舉止傾向,事後,賈璉心中難免有些慚愧。
這時又見她倚著病虛的身子說話,實在不好爭執。
“那老太太那邊的事,就先委托給了鳳姐兒去說話了?”賈璉略帶遲疑道。
依靠在床上,捧著手爐的鳳姐兒點點頭,再發話讓豐兒快拿官服來幫璉二換上。
如今賈璉位居通政使,每日覲見皇帝的朝會缺不得。
是故時間便有些緊了。
不多時,賈璉換了衣裳,再去看躺在床榻上,嘴唇蒼白的鳳姐兒,一陣欲言又止後,終是一掃袖轉身,由豐兒撐開門簾子出門去了。
賈智深雖然難說是個嘴笨的,但真要他此時還說些柔言蜜語去寬慰鳳姐兒,那也是為難。
……
眼見賈璉出去了,鳳姐兒咳嗽一聲,眼睛一轉,卻是翹嘴笑了笑,樂嗬嗬躺了下去。
“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這次讓璉二愧疚心疼去,誰叫他做的好事。”
一樣是受驚了的豐兒跟著笑了笑,上前來幫鳳姐兒掖著被角。
先說了已經去使人去請太醫過府了,豐兒再請示道:“奶奶,今個二太太那邊該是怎麼個說法?”
“不去了,我就在這養著!”
“她們都起心害我了,要不是你們二爺在還不知道會怎麼呢,如今我還哪裡管那些個講究?就該留著日子笑話她們,也彆讓我見到什麼娘娘,我有的是嚇唬她的好話!哼!”
鳳姐兒念叨一陣,叫豐兒去添了手爐的炭過來。
“真個要搬出榮府了,老太太那邊還不知道怎麼去說……”
狠心勸璉二去當值去,將內宅私事攬上身後,留在榮府裡的鳳姐兒又想起為難了。
……
賈璉不知道此時裡屋的動靜,他一手拎著烏紗帽到了屋外,打眼見未戴珠釵的平兒正好從外頭進來,到了階下站定了。
“二爺,外頭的轎子備好了,大街上趙大爺趙二爺也說已經趕車到了。”平兒道。
從這處出門到寧榮街上,多少有一二裡的路程,轎子是專門在府裡代步用的。
“四更末不在房裡歇著,這些個雜事老是叫你安排做什麼?”賈璉走下來,由平兒身邊的丫鬟掌燈往外頭走。
“半夜鬨了那事,哪裡睡得著。”
平兒回了句,又笑道:“再說了,我要是不常到二爺身邊晃悠些,還真怕二爺把我給忘了。”
粉油大影壁前,正是落轎的地方。
賈璉正有話要叮囑平兒,便拉著她的手一道上了轎子說話。
小廝前頭提燈引路,兩個轎夫咬牙抬著轎子到了南北夾道,身後跟著平兒的兩個丫鬟提燈,一路朝前門大街趕。
轎子中,賈璉道:“二老爺二太太那邊,我散值後自去尋他們說話,你和鳳姐兒毋需管了。隻不拘多少銀子,叫人快去寧榮街外頭的老巷街裡,尋那安道全過來幫鳳姐兒診治,須得是他來,太醫署的人少有中用的,昨夜的事萬萬莫讓她留下什麼病根。”
平兒同賈璉擠在轎子中,麵色微紅,都是一一應聲了。
賈璉想了想,又囑咐道:“再往京中寺觀裡尋一尋,能找到個掛單的癩頭和尚最好,尋不到,也帶些和尚道士過來做法事,消弭晦氣。”
賈璉如今想來,那癩頭和尚出現的蹊蹺。
怕不是早就曉得榮府裡有這事?
隻不過同他打個照麵就走了,叫人琢磨不定。
這些平兒自然是都應承了。
一炷香後,轎子打從榮府東邊角門裡出來。
賈璉出轎,打發人抬平兒回去,再隨趙天梁換乘了馬車,朝皇城方向趕去參與朝會。
一路過了午門,賈璉與一乾朱紫大臣沿途彙聚,到了乾清宮外等候。
久居京中,長留禦前,這些個大臣賈璉少有不認得的。
站在門前的,忠順親王最是醒目,兩隻手揣著袖子,眼角帶笑同周邊幾人小聲說著什麼。
似是見到了賈璉,忠順親王朝這邊微微拱手。
賈璉一怔。
身旁有一話適時傳來。
“傾城伯爺,路上可用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