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卻不是忠順親王說的,那邊已經轉而在和其他大臣交談。
賈璉身旁,新來京中上任的賈雨村走近了些,正待還要說話。
正是此刻,乾清宮門大開。
眾臣不敢耽擱,忙是魚貫入內覲見。
片刻後雍隆皇帝也到了,端坐上方。
朝中今年的政事早由內閣製定頒下劃定,隻要地方不見什麼民亂、叛賊、天災
一類,那朝廷上袞袞諸公的日子還是好過的。
雍隆皇帝例行詢問了些六部政務,斥責了幾個辦事拖遝的侍郎,又下旨讓河道總督進京述職。
還有北麵遼地,似是有羅刹前鋒入境的蹤跡。
這是都太尉統製府的事。
一連大半個時辰,卻是沒有點到身懷朝廷訪查之職的賈璉身上。
下了朝,眾大臣出來乾清宮。
到了宮前廣場通道上,那兵部右侍郎賈雨村快步走到賈璉身邊,小聲笑說道:“伯爺,昨個您剛走兵部就來了件喜事,正要和您說起。”
賈璉正有些不喜賈雨村,腳步未停,隻帶著些不耐回道:“賈侍郎有話說便是了。”
方才被皇帝斥責的六部侍郎當中,就有賈雨村一個。
被罵的那事其實賈雨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自從被起複以來,曆經三任地方三品大員,才托王子騰舉薦以及賈政遊走,升任至京中六部。
賈雨村起複前,也不過是在地方府衙打混罷了,在京中哪裡來的根基。
驟登高位,萬事都依托金陵世家勳貴,自身好似無根之萍。
賈雨村在兵部立足不穩,自然難免有處事不周全的地方,今個就被人抓了痛處,挨了今上批鬥。
“伯爺。”
賈雨村陪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恰好和伯爺您有關。雲南有個地方宣撫使,喚做楊誌的立了功,衙門酌情升任他來京中任職。眼下開年該補的官都補了,有缺的,隻城門尉衙門少個佐官,神機營中缺個司馬。”
賈璉稍微頓步。
但在路邊值守的龍禁尉催促下,賈璉又迅速提起了步伐。
賈雨村在旁,微微拱手笑道:“伯爺您毋需擔心,雨村承蒙老爺們厚愛,豈敢不來分憂?年初拜訪府上時,就打聽到楊誌是伯爺好友,如何能叫那些個尋常官職就將人打發了,是以昨日便已經往京營那邊遞了公函,稍後雨村去署理,總要謀劃個正經都司,遞到內閣及天官案前。”
賈璉初聽楊誌的消息,心中猛然一喜,須知自打年初時分吳用上任山東去了,他正愁少了得意的兄弟在旁,楊誌此時來京不正是大妙。
但聽聞賈雨村這幾番話說完,賈璉心中倒是漸漸定了。
“賈侍郎。”
賈璉微微拱手,毫不客氣道:“有話便該明示,下官能承辦的便承辦,倒也能掏出些銀子,且若是有礙於我那公道,便請回轉了!這些個草芥子大小的官職不做也罷,叫人依舊在地方快活,彆來京中沾這些才好。”
雖然想著昔年兄弟幾人在倪二家吃酒的快活,但賈璉因甄士隱家一事對賈雨村心有隔閡,這態度實在難以恭謹。
“伯爺言過至於駭人,如何就是這般?”
賈雨村心中雖是鬱悶,但還是陪笑道:“非是學生挾恩,那升遷令本就是已定下要做的,隻是學生初到兵部,同僚屬官多有藐視之舉,等閒難以立足,若論秉公之心之事,學生敢擔這沽名,卻時事難濟不堪言說,煩請伯爺幫襯一二,則感激涕零,不足言表。”
二人或言或止,談話間已經出了太和門,過了河,到了午門。
午門邊宮牆下,有個賈璉屬官通政使司左參議早在張望,有公務要著急請示。
這人見了賈璉過來,便是遠遠站定了,喚一聲大人。
賈雨村到此還未聽得準確消息,也是站定了,不免有些心急。
路上賈璉倒是問了賈雨村如何不去尋他那舉主,遠的是巡邊的王子騰,近的是榮府二老爺賈政。
原來賈雨村是全賴助力才升任戶部,擔心若是因此事就去尋二老爺賈政相助,走動關係,便顯得他是才能不足了。
隻是這話賈雨村不好對賈璉詳說,所以難免僵持下文。
“……倒是想起了。”賈璉伸手,示意邊上通政司參議稍安勿躁,再是拿話來對賈雨村。
“我家二老爺如今正是好說話的時候,適合叫你過去。賈侍郎隻說是我請你過去的就是了,他如今沒有不能許的地。”
賈雨村聽得自然歡喜。
若真如賈璉所言,能有著這前頭在,那他再去尋二老爺賈政幫忙,倒也確實算是合適,找些借口,不至於被人小覷了。
賈璉見賈雨村連聲道謝,便道:“隻是那京營都司的位子哪夠?我友楊誌是個有本事的,不如提拔個京營中的彆部指揮僉事,好待將來立功。這般官職都是正四品,其外既有武功,那該賜勳時也不可小氣,這些事賈侍郎莫說難做,還請早些遞去天官案前!”
說罷,賈璉也不拱手作彆,轉身便朝那參議屬官跟前過來。
賈雨村在後,原本滿是喜色的麵色一僵。
不多時,午門前下朝的官員陸續散了,賈璉往通政使司衙門去,那參議則急忙向宮中方向趕。
賈雨村走得略遲,眼見賈璉離去方向,靜默少許,方是猛然一甩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