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
京中炎暑不消,秋風未至。
賈璉上午在臨敬殿裡麵見雍隆皇帝,將江北通政使司的事情一番對答完了,落得輕鬆出宮來。
到了午門外,賈璉打發一同入宮的右參議回衙門,順帶替自個按名放衙。
通政使司右參議應聲去了。
賈璉便隻管上車,叫趕車的興兒昭兒徑直打從水梁坊傾城伯府回來。
趕在午前到了家門,賈璉換了官服閒坐。
正要叫人拿些酒菜來墊肚,那伯府總管事趙天梁匆匆拿著兩張名帖進門來稟。
“老爺,今早楊誌大爺和馮大爺聯袂派人遞了拜帖來,說午後就要上門來。”
馮大爺便是那馮紫英。
賈璉翻身起來,見疑道:“我兄弟和那麼個紈絝浪子混跡在一堆做什麼?聽說他馮大上半年隻躲在家裡吃酒,外事一概不管,可已經將好生生個人都荒唐廢了。”
因是跟著賈璉在陝北打仗的功勞,趙天梁才堪堪得以上任這傾城伯府大管事,這會兒怎麼敢不出力。
“老爺常忙碌公務,不知道也屬實正常。”
趙天梁笑回道:“我聽人說馮大爺前些日子圖強,托人補實缺官,如今該是有消息了。又或是沒有,才正要尋老爺您走動呢。”
即便兩家是故交不說,賈璉倒是也有些人情往來在馮紫英身上。
當下不急著表態,賈璉叫趙天梁先下去置辦一座酒席等著,再請那相熟的戲班和說書的過來。
“——哪裡用勞煩你哥哥,這些個事並回禮我都已經備著妥了。”
外頭過道裡有鳳姐兒笑聲,一麵說,一麵笑著進門來。
“太太好。”趙天梁垂首站到一邊。
“嗯。”鳳姐兒點頭道:“大趙管事先下去吧,你母親賭酒吃罪了,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從嘴裡蹦了出來,剛剛被我請去了後院裡躺著,你先照料去。”
趙天梁吃了一驚,哪裡敢當麵細究鳳姐兒的話,忙是請罪下去了。
鳳姐兒這才到了賈璉跟前來,揮手讓身後豐兒把剛熬出的細粥端上來給賈璉。
“你那媽媽,原本在榮府裡多謹慎小心一個人?”
鳳姐兒坐下,數落道:“如今仗著大兒子是大管事,二兒子又理著好幾處田莊,便越發的張揚肆意起來,沒了規矩。等哪天真要弄得沒臉了,你可彆怪我不給你這當家的麵子。”
“按規矩做事就是了,俺給她老人家養老,又不是供起個什麼菩薩大神。”
賈璉端起細粥,將勺子撥到一邊。
兩三口吃儘了,賈璉稍一回味,卻是道:“怪了!鳳姐兒你也知曉俺在伯府立的規矩,從來是寧肯嚴些,不要學原本老太太的寬容。今個這事你還來問我,怕不是又想著貶了梁哥兒的職,去給來旺來喜哪個當著罷?”
鳳姐兒聞言,伸著腰扭頭撐手到另一邊,竟是不來回答。
“這可就好沒意思了,你這人。”
過了片刻,她自己噗嗤一聲笑了。
豐兒在旁接過碗,又替賈璉乘上,道:“二爺,盤裡還有幾道精細的小菜用,不吃就可惜了。”
賈璉再捧著碗,就著菜胡亂吃著道:“依俺來看,鳳姐兒你就是太閒了,整日想這些有的沒的。”
“不閒著還怎樣?就家裡這三瓜兩棗的,攏共幾十個人,哪裡顯得出我的本事!”
鳳姐兒回頭過來,冷哼道:“再說了,你是什麼話?我要不替你鎮著,你那兩個奶哥哥還不得飛到天上去了?還有當年來旺來喜他們,不更是一家子跟著咱們去外地受苦,怎麼就比彆人差了?”
“去去,莫拿這些事來擾俺。”
賈璉不耐煩道:“等俺要是去過問時,憑他是誰都不好過,家裡定然是見不得一粒沙子的。”
“我偏不去,還有話要說呢。”
賈璉不管不顧,將盤上的粥啊菜幾口吃儘了,把碗一撂,向後一倒,悶聲就要睡。
鳳姐兒笑著湊近,將賈璉拉起來。
“你聽聽再躺下也不遲啊,今個可是二十五了,老太太的壽辰你可沒忘吧?”
賈璉這才翻身起來,問道:“不是八月初三麼?這可還有好些日子,著急什麼?”
鳳姐兒反是問道:“你忘了?今年不比往年,老太太可是整八十大壽!榮府裡已經定了章程,從本月二十八日開始設宴,當日招待皇親駙馬、王公王妃、公主郡主、國君太君夫人這些,二十九日招待閣下各鎮節度使、總督、巡撫及誥命,三十日招待京中諸位官長和誥命,並一些個遠近親友及堂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