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姊妹當中,隻有黛玉住得遠,平素見麵的日子少,參與的玩樂也少。是以眾姊妹都已經商議定了,正是要把這次詩社起名的事讓給黛玉。
猜測抱琴名字的那事,其實就是得個趣味罷了。
眼見姊妹們都是擺出來一副王顧左右而言他的模樣,黛玉笑了笑,卻是道:“正值隆冬時節,左右不過是叫梅花社、海棠社一類的,總不然真學得嵇康等七賢風雅,叫什麼竹林社、長嘯長吟社?”
李紈不受這試探,隻笑道:“好人兒,就屬你聰明了,總之快選一個了,什麼名都好,不需顧忌什麼的。”
黛玉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名,見眾人殷切望來,隻好勉強擇出一名來。
“喚做‘蕉園社’,如何?”
當下詩社的名字便如此定了。
李紈研磨,三姑娘探春越眾而出,提筆就要在宣畫頂上空白之處落下‘蕉園詩社’四個大字。
“這畫不如叫蕉園詩社七淑女圖?”惜春這時突然開口道。
“不知羞的丫頭,誰叫你能自稱淑女的?”
李紈笑著伸手點了點惜春的額頭,一時隻當是惜春年歲小不知道這些。
四姑娘惜春捂著額頭,忙是辯解道:“我是聽林姑娘提起竹林七賢,才想起這事,若是不稱淑女,喚做穠華也可以。”
史湘雲聽說,忙是再到畫上看了看,才回來問惜春道:“你說七淑女,這裡麵哪七個才是?還是說把大姐姐賢德妃娘娘,還是寶釵姐姐算上了?”
迎春、探春、惜春,湘雲、黛玉、李紈,這隻有六個人。
但若是算上素雲碧月、司棋、侍書、入畫這些人,又遠不止七個了。
史湘雲也是又想起眾人提起過的元春和寶釵,這才有這麼一問。
“是算這七個,不過她們兩位在這還是沒在這,有什麼掛念的?”
惜春先反問了湘雲一句,再是自顧自的道:“加著大姐可以,算上寶釵也可以,太虛之意不必要見到真的。”
原來第七人是位於這畫中人的言談之中。
“雅事!”
林黛玉旁聽到這,眼睛明亮起來,稱讚道:“要是這樣,後世這圖還在,卻遺失了出去讓彆人家見了這圖,便也要來追究第七人在哪兒。”
李紈其後也明了這意,撫掌而笑道:“確實是大雅,誰說我們姊妹沒有名士風流?門口的無垢之禮還是有些作用的。”
探春聽罷當即提筆,先寫下‘蕉園詩社—七淑女圖’七個字。
林黛玉再來指著左側畫上留白道:“還差提詩……”
黛玉繞行桌案幾步,趁興而吟詩出。
“——瓦前無故舉清盆,識彆雅士方入門,
——偷來文君當壚酒,借得嵇生彈廣陵;
——夜罷留步呼仙影!卻道左近有賢人,
——琴棋書畫七淑女,詩鐫文攜一客卿。”
黛玉一邊念,探春一邊寫,不一會兒,一首七律躍然於紙上。
李紈在心中默念了這詩,便曉得是誇這些姊妹的,再湊近了看探春寫的,不免好一陣讚歎。
“不然怎麼說詩社少不了你,這一首將我們今夜作的都比下去了。”
李紈同幾人歡喜誇讚一陣,末了,再是笑說道:“隻是,黛玉的文風好似變了些?如今學得豪放派的氣勢,倒顯得我們以往作詩小家子氣了。”
黛玉不曾困在賈府,自然心態要較之以往不同,此時拿著扇子掩嘴來笑。
“李杜那時寫詩,可不知道什麼豪放、婉約的派彆。你們現在昧著良心說這好那好的,冷不防的,明日就能拿出一首來壓我,隻是探春妹妹寫也寫了,這畫上的詩可改不了。”
探春聽黛玉提起她,便也附和笑了笑,隻是不來出聲。
邊上鴛鴦眼見黛玉李紈幾人還有話說,這時忙插話來道:“大奶奶、各位姑娘,您們是在這快活了,也可憐些我可好?帶不走林姑娘,老太太到了明日也有話埋怨的。”
眾人聽鴛鴦這麼說,這才依依不舍作罷。
暖閣內東西都收拾好了,惜春自和入畫帶著這幅《蕉園詩社圖》回去裝裱。
紫鵑拿走黛玉的團扇,免得出去凍著了,再抱回來鬥篷讓她穿上。
眾人都換上衣裳出花廳來,李紈帶著三春湘雲往南北夾道那邊走,又因聽得湘雲鼓動,來和黛玉作彆道:“我回去看老爺太太們睡下沒有,和他們提一提獻琴的那事。”
黛玉點點頭,各自分彆,和鴛鴦往賈母上院內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