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五鼓新晨。
賈家兩府人員齊出,清空了寧榮街麵,每隔幾步便有著新衣的丫鬟和總角小廝侍立著,準備迎接元春省親。
賈赦賈政賈珍等人先在外頭西街門外等候,賈母等人則按照品級裝扮了,到榮府中路大門前相迎。
“你快看看去,璉二和鳳姐兒來了沒有?”
到了街上,賈母便催促林之孝家的一頓,語氣多少有些焦急埋怨。
早就讓他們兩個昨夜就過來,偏偏不應,今日要是賢德妃半朝鑾駕先來了,他兩個豈不尷尬?
林之孝家的曉得利害,一出門,便垂頭往西街門這邊來。
府內早已經打發幾波人去水梁坊裡麵喊了,如今得去聽個信。
西街門開外。
賈璉卻是正好趕到,一身官袍也不曾脫落,下了馬車,扶著鳳姐兒匆匆過來,和賈赦賈政一行人拱手見禮。
“璉兒,怎麼來的這般遲?”賈政皺眉問道。
“今日是大朝會,等閒脫身不得,已是快馬加鞭打這來了。”
不好多說,幾人見過了,賈璉往賈赦賈政身後站,鳳姐兒則是拖著誥命服飾,隨林之孝家的往裡麵走。
這下寧榮街前後再無聲了,眾人都是靜默等候。
如此好一陣過後。
在外也不知時辰,眾人隻見得日頭出來了,寬袍大袖擠在一堆,不禁額頭見了汗。
忽有一名太監飛馬過來,到了西街門外,下馬來稟告賈政賈珍。
“還早著呢!賢德妃娘娘剛拜會了皇後回鳳澡宮,待用過膳,去寶靈宮內拜了佛,等酉時聖人在大明宮設家宴,賢德妃娘娘領宴看燈罷了,隻怕戌初才能領旨出來呢。”
聽這太監彙報了元春的行程,賈政稍作猶豫,便發話讓人帶他去裡麵拜見賈母,順便領銀子。
“這麼說晚上才起駕來?怎麼不早早來報?”
賈璉喊住那太監發問。
太監不答,隻管上馬朝內走了。
賈政回頭過來勸道:“你休要去埋怨詰問他,本就是全虧了他來報,不然我們都枉顧在這等著了。”
賈赦賈珍等人聽了太監的彙報,便各自發話下去,叫眾人都先歇著去。
尤其是東府賈珍,肥碩身形拘束在衣袍內,站得兩股戰戰,早就想尋個地躺下了。
賈璉此時亦是同賈政往寧榮街內走,回話道:“俺也不是不知那太監的理,隻不過府裡三番五次來同我說今日是大事,一年下來,到了今日卻連大姐的行程都不通,這算得什麼?”
賈政道:“宮內的事我等外臣豈好去打探?許是有什麼變故也不準,你隻管去歇著,先給老太太請了安。”
賈政才是今日的主事人,隻一心打發賈璉去歇著,免得惹事。
賈璉也不和他爭論,隻打笑道:“二老爺也就算了,二太太可是得了恩旨,每月都能進宮去看的,怎麼也不知道?”
賈政一時啞口無言,有心責罵賈璉幾句,但話到了嘴邊,想著今日難得這場麵,便又先咽下了。
說到這,賈璉自己倒是想起了一事。
他目光往身後一掃,掠過榮府大管家林之孝,隻將自家傾城伯府的管家趙天梁喚到跟前來。
“你回去拿了我的名帖,去宮內尋伍太監打探清楚了,看大姐她是帶著哪些同行人回來。”
趙天梁連忙應聲。
二老爺賈政在旁聽到這,目露讚許之色,捋著胡須道:“是了,璉二你在宮中來往的多,正好做事。”
旋即賈政再吩咐邊上林之孝道:“管家,你也跟著這人去,好歹做事周全些,多的事不要問,細細將娘娘的事打聽了回來。”
林之孝得了吩咐,便當即和趙天梁出寧榮街來。
兩人各自牽了馬騎上,到了西街門牌坊下。
林之孝道:“我這還有支的幾百兩銀子留著打點用,便是先去水梁坊那邊拿璉二爺的名帖?”
趙天梁笑回道:“林老爹隻管跟著我走,不礙事的。”
說罷,趙天梁打馬領頭走了。
榮府大門前,賈政賈璉賈寶玉賈蓉幾個先過來見過賈母。
既然元春晚上才到,那眾人便先散了歇息最好。
賈母自然是同意,留府上男兒家在外廳守著休息,她領著邢夫人、王夫人、尤氏、鳳姐兒等往榮慶堂裡尋座歇著說話。
“姑老爺是說不來?”
到了榮慶堂內,鳳姐兒找上林黛玉。
黛玉聽到這話,點頭回道:“早說不來了。老爺他顧及身份規矩,見了麵,萬一不好受娘娘的禮,我再三勸了,也不見肯的。”
鳳姐兒便是笑道:“這有什麼著急的。薛姨媽她也沒來呢,隻打發薛蟠兄弟前些日子來幫了些動作,如今就回去了。”
榮慶堂裡,大家都坐得近,人員齊全在這。
隻有王夫人探春兩個安排內外,另有珠大奶奶李紈尋人去了,不在這邊。
“你們兩個說什麼悄密的話,也不來搭理人。”
賈母指著黛玉這邊笑道:“尤其是鳳姐兒你,如今我要留你幾天立規矩,仔細陪我些日子才好呢。”
鳳姐兒隻好站起,湊過去挽著賈母的手道:“哪裡說什麼秘密,反正隨老祖宗吩咐就是了。”
“還當我不知?”賈母道:“是說黛玉她老子的事吧,抓著那些個講究不過來,他懂個什麼?誰又說要拜他了?”
鳳姐兒見黛玉不語,便幫著說話道:“姑老爺學問高,既然來不來都好,當然就是想守著禮去。”
賈母笑道:“什麼禮?臭窮酸一個。”
也是見黛玉在這,賈母沒在繼續追究林如海,和眾人另外說笑了一陣。
忽的,外頭傳話。
寶玉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