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兒賠笑道:“就是怕老祖宗您責怪,璉二不敢見麵,才當夜就跑了,您也知道璉二向來最是敬重老祖宗您的。”
鳳姐兒隻管一味說好話,賈母的氣性倒也眼看著下去了,麵上神色緩和。
“不說他了,鳳姐兒你來看看。”
賈母指著席上起身的三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各自介紹道:“這位是你婆婆的內侄女,叫岫煙。這兩位是你大嫂子的堂妹妹,喚做李紋和李綺。”
鳳姐兒早就聽林之孝家的說過這事。
這時了然於胸,鳳姐兒笑著和這三人互相見過。
“果然像是大嫂子的親妹妹,不愧是詩書門第的貴女。”
順著賈母的話誇耀一番,鳳姐兒再來笑說道:“這下大觀園裡就熱鬨了,我知道老祖宗您是最喜歡這個的,不然哪裡肯費心彙聚這麼多粉雕玉琢、渾然天成似的姑娘來。”
“喲,這是出了什麼大事,鳳辣子都會讀書用詞了。”
賈母慌得起身來,用手擋著悄悄和身邊鴛鴦道:“那快把她摁下,這場酒令少不得她了,這次就要她開頭。”
這話雖說是故作隱蔽說的,但席間眾人都是聽了個明明白白,少不得一齊笑了。
果然宴會還是少不得鳳姐兒在,說笑逗趣,彆人十個也比不上有她周全。
大觀園中眾人早已習慣璉二奶奶的氛圍。如今這滿座當中,隻有獨坐一邊的邢岫煙一時難以從容,隻好勉強擠出些笑意,端著酒杯做掩飾。
“你在想她是誰?”
“老太太跟前多是恭肅嚴整的,怎麼她這麼放誕無禮?”
這話從身旁傳來。
邢岫煙轉頭,隻見是坐在自己上首的一個人兒正扭頭過來說話,言語中暗指著那位璉二奶奶。
邢岫煙認得這人,分明是喚做黛玉,也是榮國府的親戚,家住京中,生父做得高官,便隻偶爾來大觀園裡少住。
這等高門貴女和她自然是不同的。
岫煙聽這話不答,隻淺笑道:“我說話做事都比彆人略慢些,時常到不得大家中間去,還幸得姐姐肯來說話。”
黛玉道:“為什麼說這話?我倒是不知怎的,覺得你竟比彆人親近些。園子裡雖說姐妹聚著熱鬨,卻原不與我相乾。”
說道這,黛玉一番言語先止了,內心已是生出一股恍然大悟之情來。
難怪自己見到形單影隻的邢岫煙有些親近。
因她是有心疏離大觀園的,所以看見邢岫煙孤身於世外,才有了感懷同類的心思。
畢竟這岫煙和其她姐妹不同,自小出生並非大戶,雖如今住在大觀園,但素日邢夫人是不曾幫襯的,比不得和大嫂子李紈住著的李紋李綺姐妹。
吃住行止、身上的配飾都要差上眾姊妹一些,是以邢岫煙也難以融入這園中歡樂。
正是想到了這處,黛玉才在心中暗歎。
——隻怕當初寶釵姐姐在榮府看見自己時,與如今自己看見邢岫煙是一樣想的。怪不得在那時,寶釵姐姐就偶有些故意親近自己的舉止。
沒想到過了這許多年,才知道寶釵的一番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