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風起(2 / 2)

由忠順親王隨同,雍隆皇帝這日特意召見了安道全、一清道人。

“賈卿再三所請,言你等乃是奇人,今可近前觀朕。”

安道全強咽了唾沫,抬頭來,先見了雍隆皇帝那憔悴麵容。

九五之尊也會患常人之病症,安道全心中稍定,再近前來。

“請……試脈象。”

兩人都搜身過,雍隆皇帝坦蕩伸出手。

不一會兒,安道全擦著額頭冷汗退下,道:“脈象著實無異,草民可開兩幅安神的藥方,一副見好了,即換第二幅。”

這診斷的和一些禦醫也差不了多少,雍隆皇帝點點頭。

自有宮人上前來,領安道全去另一處寫藥方。

旁觀的一清道人見狀,兩手空空上前來——他的拂塵被撤了。

“陛下,請屏退左右。”

忠順王聽得麵色不悅,邊上侍立的宮人也不動。

雍隆皇帝道:“先生一不去問卦,二不去起桌做法,隻要屏退左右,又是什麼說法?”

一清道人道:“陛下闕中陰暗,盤踞夢魘,若不解夢,消災的法事做的再多也無用。”

雍隆皇帝聽得有所猶豫。

一清道人倒也不是第一個看出他身纏噩夢的人,不過敢說來解夢的,卻還當真是第一個。

“夢中之事不足言道,先生請另言之。”

雍隆皇帝揮揮手,讓身邊侍立的宮人背過身去。

常常夢見太上皇索命,這事如何能說的出去。

前年在金陵時,太上皇是如何逝去的他也當真不知,這本是心照不宣的事。

但被夢魘折磨至此,雍隆皇帝有時當真是想喚石秀還有賈璉到跟前來,詢問太上皇到底是怎麼死的,究竟是不是被一角簾帳送行。

一清道人這時再近前來,距離禦座不過三尺。

雖然時機還差一些,但既然受強請出來,到了宮中,倒也是不得不說。

一清道人低聲道:“陛下所憂,究其根由,不過是心病。人生於天地寰宇之內,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太子已是三旬年歲,何況陛下?”

這話鋒倒不是直指太子,隻是將真相道明。

皇帝已非壯年之時。

雍隆皇帝初聽這話,隻覺得可笑,這話和他的噩夢風牛馬不相及。

隻待細思了,才是恍若雷震。

太上皇身死一事,這幾年多多少少在暗地裡生出波瀾來。

而他也老了,比不得往前和太上皇爭鬥時那般殫精竭慮,對朝廷諸事已經有些力不從心。

連月長臥病榻之時,朝野內外浮躁難安,他怎麼會不擔心有人效仿前事。

眾皇子、諸大臣,哪個敢說是全然忠貞無異心?

尤其是皇子之事!

生死之事大焉,雍隆皇帝回神過來,搖搖頭,問詢道:“既知朕憂,先生可有解法?”

一清道人含笑道:“此事陛下當尋於內,不可問於外。雖說時不待我,但古往今來,從無長生不死之人,若陛下要因而遍尋長生之藥,倒是貧道的過錯了。”

雍隆皇帝聽得,不免一時沉默。

忠順王這時也近前來,勸道:“陛下由來聖明,所作所為皆是上承天意,道長萬不可詆毀。”

他隻聽了個隱約,但皇帝的客氣做不得假,這才好聲來勸。

一清道人稱是,悄然退開來,到了亭台欄杆一側。

不一會兒,便有宮人來請,讓他去靜室休息。

一清道人鬆了口氣,便再請轉述,置辦法案香燭等物過來,等晚間陛下用了藥,再辦一場消災法會,那便是萬事功成。

“善。”

雍隆皇帝聽得轉述,點頭同意。

今夜宮中自然是熱鬨了好一陣不提。

翌日一早,雍隆皇帝醒轉,發覺果真沒被夢魘困擾,頓時大喜。

再是一連幾日,都不曾有過半夜驚醒的事發生。

雍隆皇帝身體輕快,日漸好轉了,這才認可了一清道人的本事,當即下旨,冊封一清道長做真人,賜觀宇,享正三品。

至於安道全,來曆不明的醫師用藥畢竟是天家忌諱,便被忽略了,隻賜金放還。

又忠順王和賈璉都舉薦一清真人有功,雍隆皇帝以督辦遼軍事務不利之名,革了兵部左侍郎的職,使賈璉如願以償,加封柱國勳階,上任兵部左侍郎。

因通政使司一時無人看管,便仍舊使賈璉兼領。

這就使得忠順王有些難受了,一部侍郎對他而言算不得什麼,隻尚書台如今最是要緊,偏偏賈璉還握著通政使司不去。

“陛下。”

這日,忠順王來臨敬殿請示,入殿來,便見著雍隆皇帝提著朱筆,不知又在革朝中哪一個的職。

忠順王請示了國事,對答完後一時不急著走,隻再將出一話。

“陛下身體康複,於國家大利,微臣既且喜不自禁,又難言遺憾。若是早日經賈璉大人結識一清真人,也免得陛下受此連月苦楚,還使國中宵小驟起,如今叫人煩憂。”

雍隆皇帝如今身體痊愈,正是抖擻精神,容光煥發的時候,聽得這話不禁發笑。

“皇叔一向是老成謀國的,今日怎麼來說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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