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再惱怒道:“說什麼可憐、憐惜的,我起那個心做什麼?不過是見得多了,女人家受壓的事不少,賈門裡的姑娘總比男人乾淨得多。平日來管一管又待怎的了,這也是俺的錯?要遭你擠兌。”
鳳姐兒聽了這話,一時間止不住噗嗤著笑出聲來,口鼻發嗆。
便忙是背過身去,用手帕包著秀口吐了殘酒,然後僵著個臉色回身來。
“所以我才說你沒事就在外頭沾花惹草的,你璉二爺自己是不知,沾了風流就走,害得背地裡反而卻無人不來埋怨我。”
賈璉望向鳳姐兒,一時不說話了。
平兒笑道:“既然二爺要那樣說,卻要知道不隻是我家,外頭的女兒家們可更是受欺負些。讀書人說什麼‘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如今漢唐故事不再,女兒家自己想上街都難,這樣放晴雯孤零出去了,就舍得?”
鳳姐兒聽到這,起身來,朝外頭去了,留賈璉和平兒在屋內說話。
這兩年朝野上下戰戰兢兢,金陵四家都倒了兩家,連官都做不得,叫京中門戶風聲鶴唳。
她不是不知道外頭情況的,知曉還能在內宅裡開懷說笑已經是難得。
眼下彆攪了興頭,乾脆眼不見心為淨。
下了台階,過中庭出垂花門,鳳姐兒輕拍了拍自己微醺的臉,再由身邊丫鬟扶著,往邊上花廳裡來。
傾城府規模雖然比不得寧榮二府,但鳳姐兒這幾年精心布置下,內裡是不輸多少的,裡裡外外如今也有上百人伺候做事。
外頭的那花廳正是用來每日管家算賬的地。
鳳姐兒到了,一麵躺著醒酒,一邊叫人喊趙二家的和來旺媳婦過來聽吩咐,領牌子做事。
不覺間,天色漸暗。
一人慌慌張張提著個個燈籠進來傾城府,不辮路的跑到了花廳外。
“奶奶!”
這人原是鳳姐兒的陪房來旺,急得也管不了規矩,在就廳外慌聲叫喊。
未幾,就有丫鬟出來領他進去。
還不等鳳姐兒罵人,來旺便先是撲騰到地上叩請。
“奶奶!史侯府被降旨抄了!保齡侯府、忠靖候府一個都沒落下!”
“放你娘的屁!是我喝糊塗了還是你喝糊塗了?”
鳳姐兒扶著額頭起身來,一時暈乎乎著。
來旺著急道:“不敢騙奶奶,因小人在那邊看店做事,老遠就看著順天府的差役亂哄哄圍了史家。正著急呢,史侯府裡使了個叫翠縷的丫鬟跑出來說話,才知道出了大事。”
鳳姐兒這下子終於酒醒,忙問了史家跑出來那丫頭在哪兒。
來旺道:“小的勸了,她不肯走,已經又跑了回去。”
“早就說要出事,還事先一點音信都沒有,這可怎麼和老太太說起?”
鳳姐兒一時間左右為難,一跺腳出花廳來,叫來旺跟上。
匆匆到了正屋裡,正見了平兒掀開簾子退出來。
“璉二還在裡麵?”
鳳姐兒先站定了來問。
平兒道:“撤了桌,幫二爺捏了捏身子,他也不消食,剛剛在裡麵廳間躺著睡下。”
鳳姐兒一時欲言又止,不知要不要急著進去。
平兒看了看階下的來旺,疑道:“二爺嫌我因那事喋喋不休著,不耐煩的支吾一陣,已經應了,眼下還有什麼要緊事?”
“史家正被查抄了,你說咱家怎麼辦?”
鳳姐兒在外頭乾著急。
外頭又下起雨來,淅淅瀝瀝打在屋頂上,大管家趙天梁冒雨尋過來,到了廊下,見鳳姐兒在外頭,忙是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來見。
“奶奶,史侯家正在被人查抄,一家主子都要帶去大理寺大牢。我還打聽了一事,今早天不亮的時候,那邊不放心之下,就送了幾車東西到榮府裡,被二太太那邊收著。”
鳳姐兒聽得恍然大悟,旋即不禁歎氣。
“原來事先是有些兆頭,虧他們藏得嚴實——”
晚間雨水越下越大,打了個悶雷下來。
平兒跟著著急沉默了一會兒,這時說道:“史侯老爺叫榮禧堂裡幫忙藏匿家當,做這個打算,還是想著東山再起的。現如今隻去看那兩個世襲有沒有革了去,沒有的話還有救,就該幫襯著做事。”
鳳姐兒點點頭,再歎一口氣,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兩家子的來往也出了差錯,不然早知道這事,說不定還能讓璉二過去把人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