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到了書案後坐下,取出一本裝訂的《蕉園詩社詩集》來。
所謂臣不密則失身,這是吳用的提議,不選什麼四書五經,免得被人破解了去,隻選自家的文字才放心。
大觀園裡女兒家們不流傳出去的詩集正是合適。
賈璉領了旨正值興頭,不知吳用因的什麼這般隆重,若是為了史家的回信,如今卻已經了結了。
原保齡侯史鼐已經定了月底押送遼東,路上儘量打點拖延些,原忠靖候史鼎則還在詔獄,這兩位都隻有逢著大赦天下才有法子。
待賈璉對照詩集,一一拚湊出文字,另外著筆寫著,未幾,兩頁文字便躍然於紙上。
‘愚弟不在都中,兩年隔岸觀火起卻不知緣由,待史侯府查抄之事明了,方才觀一葉知秋至。諸皇子正值鼎盛,皇帝自從了去心患後卻垂垂老朽,以己度人下憂心步了先太上皇後塵,是以起心清算,剪除諸皇子羽翼,將之困於籠中才可心安。朝中變動原來多是如此,為今之計兄長萬萬不可去牽扯其他,閒雜人等閉門不見才是上乘,則皇帝決心至此,定然有所安撫,大兄切記。’
一封信讀完,賈璉眉間緊鎖,麵上的歡喜儘數消散。
定然有所安撫?
那加封的聖旨猶在眼前浮現出。
又不僅是如此,吳用千裡之外,哪裡知曉賈璉在京中做了什麼。
皇帝除了安撫之外,最後還有一番和吳用不謀而合的話說出,要賈璉謹記著莫再犯。
即勿謂言之不預,休怪不教而誅。
賈璉放落信紙,轉出到了書房內踱步,一番心緒繁雜不堪。
如此好幾個來回,方才如夢初醒,打開燈罩,將那信件在燭火上引燃,殘渣落於硯台中。
待它燒了個乾淨無遺漏,賈璉袖手走出,遙看天色入夜,右手邊垂花門外時有府中的喜慶說笑聲傳來。
賈璉麵色稍稍鬆緩下來。
先不管那些,反正實在避不過的史家事已經銷賬。
除了史家外,也不是誰家老爺都讓自個欠著人情,誰家姑娘都讓自個於心不忍。
吳用說的對,都中政局動蕩,趕著這般狀況,以後悶頭仕途公務才是正解,不做不錯,越做越錯。
前麵還拿這話去教導寶玉和琮哥兒,賈璉怎麼會不知。
……
就在書房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平兒便尋了過來,呼吸略顯倉促。
“二爺,趙大管家說宮裡來了消息,娘娘吃了這陣子的藥方,身體漸有好轉了。”
賈璉回望過來,稍稍點頭。
見二爺就站在書房外麵,平兒定了定神,再上前來請示道:“另外您看府裡升官的宴怎麼操辦才好?奶奶還打發了人來問,要不要去榮府那邊?”
賈璉且將朝中滿腹的心事都壓下,道:“不用辦了,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官職。”
“倒像是二爺說的話。”
平兒笑了笑,湊近了一些,到了賈璉跟前,帶來陣陣清芳。
眼見她欲言又止,賈璉低頭過來:“怎麼,是鳳姐兒要你來說雲丫頭住過來的事?”
平兒搖搖頭,好不容易將那遲疑消了,抬頭看著賈璉,唇間相距不過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