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兒睡了中覺起來,傳喚丫鬟問話。
待聽到賈璉散值到家,傳了飯後在睡覺的答複,鳳姐兒叫人打了水洗臉,重新梳妝妥當了,出屋來,尋到東邊廂房裡。
裡頭淺淺點起兩盞燈,賈璉半躺在炕凳上原來沒睡,不知看著什麼雜書,身子動也懶得動彈。
鳳姐兒進屋來坐到賈璉身邊,笑道:“如今悶在家裡也就罷了,還改成悶在了堂屋裡,你理我一理可好?”
賈璉鬆開手,抬了抬眼睛看來,那本雜書掉落在胸膛前。
鳳姐兒伸手將書給拿開。
初時賈璉散值到家後,見他不去東奔西跑的尋友人吃酒,鳳姐兒自然是高興的。
但這連著旬月都是這樣,眼見好好的人變得沉悶可憐了,她不免又是要著急了起來。
“我知道好二爺您心裡不自在。但想一想,前麵來求救的那個蕭讓和咱們家能算什麼關係?七老八老的翰林官,不搭理就不搭理。”
鳳姐兒開解道:“他還以為有多大的臉麵?敢過來說這不知恥的話!我看朝廷上麵和咱們府裡的事差不多,真要是答應了那蕭讓去搭救問罪的人家,扯上了關係,以後他們事事就以咱們府裡為先,自己躲在後麵占便宜,哪天將咱們家推進了火坑裡也說不定。”
這話說的有些在理。
賈璉翻身起來,眼中亮了又亮,聽了這話他閉門不見人的心思都好受了不少。
“可見這般人情來往的關係也不好處置,稍不注意就成了結黨營私。又分明是那姓蕭的還欠著俺當年人情,你說的實在是對!不幫就不幫,將好好的皇帝說成了暴君,不抓他們就原是不錯了。”
賈璉麵上舒緩了,說話間一手握上鳳姐兒的柔荑。
鳳姐兒另一手從丫鬟手上接過梳子,叫她們多點起燈,然後回頭來道:“這才是好了,家裡又沒事。我幫你把頭發梳一梳,換了衣裳,我們等下去園子裡逛一逛。”
丫鬟點燈進來,少傾,屋中便亮堂了起來。
鳳姐兒幫賈璉將躺著散亂了的頭發梳起,一麵笑著道:“前麵買的兩隻白鶴到了,就養在園子裡。又昌平那邊的莊子套了隻新鮮小鹿過來,還活蹦亂跳著,等下喊平兒她們一起吃個鹿鍋,就什麼事都不用煩了。”
“俺的乖乖,怎麼這等賢惠起來?”
賈璉幾乎受寵若驚,笑道:“俺隻是躺著就如此,趕明千萬些病了,彆浪費這好意,你不是什麼事都依得俺?”
“歪嘴歪舌,你可仔細著!”
鳳姐兒在後推了賈璉一把,頭發也不幫忙梳了,捧著個大紅的臉先跑了出去。
賈璉在後換了衣裳,哈哈大笑出門來。
正要往園子那邊去,廊下過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廝,小跑著到了跟前請示。
“老爺!”
這人原是幫著鳳姐兒管家算賬的彩明,已經定下明年放去外宅管事。
賈璉認出這人,當下便隨口道:“見著什麼事?你奶奶往園子裡過去了。”
彩明道:“和老爺說也是一樣的。大管家在二道門那邊要小的傳話,說詔獄有著消息,舅老爺因刑期將至,畏懼之下自縊了,那邊要咱們去收屍。”
“這他們是怎麼看的人?”
賈璉吃了一驚,不著急往園子裡去了,轉到了廊下來。
原本想著到時逢著先皇忌日大赦天下,說不定能改了史鼎秋後問斬的判決,沒想到人又先是沒了。
彩明哪裡能回,隻說趙天梁在門外候著,引領賈璉出門來。
到了二道門邊上,趙天梁再細說了一邊,然後搖頭歎道:“史家在都中原本住了十房人,就他家人多,如今卻是都回金陵去了,不知和寧榮街那邊原是怎麼說料理史鼎老爺身後事的。”
賈璉道:“先使人去守著,同時到榮府上問一問,看停靈在哪裡妥當。”
趙天梁應聲稱是,待要下去,想了想,又回頭來勸道:“二爺您也用不著煩憂,咱家也算是儘心儘力了,眼下這事該早就有了預料的才是。”
“這俺自然明白。”
賈璉點點頭,又道:“再使人去遼東打探,鼐老爹該被人押送抵達了,看他近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