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倒是顯得這家淒涼。
賈璉遂是搖頭。
另說了幾句閒話,便有人從側道過來,請眾人赴宴。
賈璉隨之起身來,再道:“你家這事算不得什麼,因正值壯年,仍是大有可為。等回轉杭州府,查明底細,本太師說不得還召你過去複起聽用。”
李應麵上大喜,連連答謝。
眾人轉至廳上,先行訪探的興兒昭兒兩個已經與杜興一齊候著,請賈璉入席受用。
又有本地鄉長等人聚集,叩見問安畢了,各自呈禮。
賈璉見禮品不算奢華,便叫興兒照單收了,讓眾鄉紳也入席說話。
二更時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賈璉吃酒正酣,拍打桌麵與眾人笑說道:“…眼下火器越發犀利,南邊海寇手上家夥竟然勝過朝廷水師,豈不是笑話?虧了灑家急調神機營所部助陣,又拆了楯車到甲板上做女牆,那時才算是頂住了廝殺的陣腳。”
南邊水戰已經打了半年,本地鄉紳不管聽沒聽過這消息的,都是連聲諂媚誇耀不止。
再飲用了一陣,已是三更時分。
趙天棟從邊上席麵過來,請示道:“國公爺,明個還要趕路,又有南北公文要送來,怕是該歇了?”
賈璉本是看這莊頭李應順眼,酒水又香,才多吃了幾盞,這時聞聽得三更鼓響,隻好遺憾作罷。
莊內早安排了住處,興兒與杜興領路,賈璉扶額起身過去。
昭兒在後,分與眾鄉紳回禮不提。
賈璉吃多了酒,懶得洗浴,隻胡亂抹臉洗漱了,在後院廂房內睡下。
半夜無話,寂且微涼。
至五鼓新晨,夜色倦怠,破曉不曾,天之將明,其黑尤烈。
因賈璉南下未帶女眷,昨夜又辭了侍女伺候,是以外麵上夜陪房的位置也無人安睡。
萬籟俱靜之時,些許窸窸窣窣動靜從賈璉廂房內響起,好似老鼠啃食涼席一般,又轉起而滅。
下一息。
一個黑團從外頭床榻下鑽出,展露身軀,顯露出人影來。
隻見這人手持短刀,身材消瘦,麵頰微凹,一雙眼睛在夜中顯露精光。
“鳥太師吃得爛醉如泥,若是叫俺時遷一刀取了性命在手,豈不是叫天下驚詫?”
心中念叨幾句,時遷終是強按捺下主意,彆了短刀在腰後,往後頭鑽出的床榻下張望了一眼,再換取了麻繩土包在手中,躡腳上前。
到了賈璉安睡的床前,時遷屏氣凝神,正要來套住手腳。
霎時間,賈璉虎目圓睜!
因是念著繁雜公務,吃了還不及一壇子酒水,哪裡能將他吃醉!
夜色中,這時見了個人影渾然在床前!
“直娘賊!”
賈璉猛然探手,攥住這人領前,猛然一拽,翻身而起,將之壓在身下,提拳就打!
這一拳連耳根帶脖子,時遷氣力不濟,忙是叫道:“救人!”
賈璉聞言忙將人倒拖下地,先不見屋內有人,便又是雨點般的拳頭灑落,拳頭腳尖一齊招呼。
時遷眼見著半昏,隻嘴裡還直念叨道:“燕順兄弟、鄧飛兄弟——”
確實是有人接應,隻是兩人身材寬闊了些,好不容易才前後從外頭床下鑽出來。
這時賈璉聽得動靜,下手愈發凶狠!
又三拳當著頭顱咋下,身下時遷的麵皮便變了色,兩腿一蹬,口鼻裡再沒了聲響。
“時遷兄弟!”
燕順鄧飛兩個齊聲呼喊一句,目眥欲裂,二話不說,各自提了短刀撲上來!
賈璉在身下也摸出一把明晃晃白刃在手,哪裡肯避讓,當頭撞入一人懷中來。
燕順見眼前一晃,賈璉與鄧飛就倒飛了出去,忙是提刀尋上就要砍,半途卻不知挨了誰一腳,再滾落去了一邊,一時受痛爬將不起。
屋廳內,春凳茶瓶打落一地,連橫掛的簾子也遭劈落。
賈璉與賊人死命纏戰,這時哪裡能留手,死鬥七八回合,總算占了上風,仗著力氣將鄧飛壓下,一手揪著方巾頭發,叫他頭顱揚起,另一手持刀割下,破開喉管。
夜色裡,溫熱噴灑,濺落了賈璉麵上。
賈璉再是起身,不及絲毫懈怠,又是麵色猙獰朝另一人撲上。
夜裡雖看不請細裡,但燕順也知曉鄧飛必然是凶多吉少。
幾息裡折了兩位兄弟,誰能知曉這當朝太師有這武力?
燕順悲憤欲絕,直撲向前,手上章法跟著淩亂去了。
賈璉夾怒而起,哪裡肯容他們半點,招架幾回,便瞅準了位置,直將燕順心窩紮透!
燕順尚且要拚命死鬥,忽覺心口一涼,渾身力氣好似都從那處抽空去,牙關咬緊,仰麵便倒。
屋內一時安定了。
賈璉這才稍稍喘氣,微光姍姍來遲,天色破曉,照入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