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再道:“自古那些勢大的權臣,有幾個得了善終?如今算是我求璉二哥答應個事,隻要你一句話,朝野上下立時就能安定了,這原也是為得榮府裡好。”
賈璉終於開口,道:“什麼事?”
薛寶釵緩了氣,起身來笑道:“榮府上綏州郡主眼看及笄,陛下也快到舞象之年,年紀雖差了一兩歲,但正是般配。我想先定了親,明年接巧姐兒入宮來,立為皇後。等生了子嗣就是太子,以後有我看著,這和彆人是不同的,必然真情實意保東宮之位不動。”
“這事——”
賈璉也起身來,背手踱步。
實在是皇家之事他見得多了,叫他不敢答應,先皇潛邸時正妻就死的不明不白,不然哪有寶釵得空上位的時候。
但權臣確實也少有善終。
賈璉又正好是當朝第一權臣,壓得堂堂忠順王寢食難安。
若是能像薛寶釵所說,以後巧姐兒生的太子終究要即位的,也就沒有皇帝問罪外祖父的道理。
思慮片刻後,賈璉止步,望向翹首以盼的寶釵,鄭重開口。
……
在馮紫英、桂花榮的沿途護送下,賈璉輦駕出宮來,回轉榮國府。
榮國府中路外宅早做了太師府,吳用正在金煌玉貴廳沒走,聽聞賈璉歸府,終於心中安定,過來說話。
朝廷已委任都太尉高譙署理京營,如今倪二、楊誌、林衝等人正差人來問,該如何處置才好。
商量了這事,賈璉又說起宮裡寶釵想結親的話。
“當真!太妃說願意迎娶賈家女為皇後!”
吳用聽得大喜過望,直將原本的憂愁都拋了,隻滿心歡喜道:“妙哉,太妃果然是自家人!當朝小皇帝與她又無親緣,待綏州郡主入主宮中,誕下太子,我等再迎太子即位,日後大事可成!”
賈璉聽出這話毒辣,搖頭道:“俺卻是已經否了那親事。”
吳用頓時一愣。
還待要說時,卻被賈璉請走,叫他去布置都中,順便打聽石光珠的事。
吳用見賈璉心中鬱鬱,隻得搖頭歎氣先出府去了。
……
當今小皇帝雖然不見威儀,但到底不是愚笨之人,這兩年真讓巧姐兒生了太子,有吳用等人出謀劃策,他是必死無疑。
是以巧姐兒嫁進宮中,小皇帝但凡還想活著,多半就是要讓巧姐兒獨守空房受委屈,漫漫前路愁煞人。
這事是古已有過的。
既如此,賈璉哪裡還願意讓巧姐兒去碰這些個皇家醃臢事。
隻是自個不答應結親,寶釵維係朝政穩定失敗,可見都中又將是山雨欲來之景。
“……寶釵妹子,比起當年也是大變了,倒是反說起我改了性子?”
立於金煌玉貴廳中,賈璉思緒到此,感慨出聲。
嫁了人,事事便以夫家為主,甘為從者,哪怕先皇是沉屙久病之軀。
本是多鐘靈毓秀、常有主見的一個人。
莫非真像是賈寶玉所說,好好的女兒家嫁了人,就如蓮入淤泥,不染則亡?
宮裡那話暗藏隱秘,分明是隻要巧姐兒嫁進宮中,就肯賣了忠順王的性命過來給他。
賈璉端坐於座見,目光幽幽。
雖有思緒萬千升起,身形卻不動分毫。
忠順王這人,確實是叫人厭惡……
驀地,有人進屋傳聲道:“樂善王爺,宗正大人聯袂求見太師。”
賈璉點點頭,道:“請進來說話。”
不多時,兩名輔政大臣腳步匆匆,進來金煌玉貴廳。
老宗正當先勸道:“都是先皇輔國重臣,太師與忠順王勢如水火,難道不是有負先皇?如今可以讓永昌駙馬領京營節度使,兩方就此可以相忍為國。”
永昌駙馬也是賈門舊識。
賈璉聽得一笑,卻是緩緩搖頭。
閒談不多時,老宗正與樂善郡王拂手而去。
都中瞞不住消息,消息不靈通,京官也做不長。
京營節度使石光珠還關在詔獄,於是太師輦駕回轉都中數日,原該絡繹到太師府拜見的百官,已是漸漸不敢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