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世一劫,造曆幻緣。”
警幻仙子降落紅塵,自賈蘭家拿起通靈寶玉。
賈蘭之母李宮裁似有察覺,正要說話,卻隻覺一陣香風襲來,忘卻了諸事,沉入夢中。
警幻仙子便攜通靈寶玉回轉太虛幻境。
“蠢物,蠢物——”
“三萬六千已合周天之數,彆人多得,偏你這三萬六千零一快,決計是多不得的,不如早歸青梗山,落地生根為妙。”
通靈寶玉閃爍一陣,不願行此法。
警幻仙子於是作罷,收納了此玉。
此時已至離恨天之上。
警幻仙子叩闕媧皇宮,遞交了一百單八位天罡地煞星君的皮囊,再與靈珠子商談一番後,從容退下。
經由離恨天,抵達灌愁海,那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赤宮在望。
警幻仙子不著急歸返,先拜會了諸方好友,放牧了眾花神。
一日,周天星鬥至媧皇宮升起,時候已至。
灌愁海內打著旋,離恨天上雲海翻騰。
兩界接連,大衍元始,自成一界而出。
警幻仙子頓時笑道:“難怪遍尋不見絳珠生魂,原來到了這方世界,好一個風流冤孽,再見了天孤星君,我可有得怨他。”
不可錯過媧皇宮補天的時辰,警幻仙子即將那通靈寶玉投了進去。
不多時,周天星鬥劃落,離恨天之雲海緩緩平息。
警幻仙子感悟一陣,歡喜道:“這番補天大妙,上一世可沒有這種東西。”
因警幻仙子心念起,一本舊編戲本從那一處新紅塵中飛來。
封麵上有兩個大字,曰:‘山門’。
翻看細看,原來是‘魯智深醉打山門’。
警幻仙子看完,趁著太虛幻境裡姊妹不在,放心樂懷道:“好書,帶回給我家編訂修注人間情鬼的那人看看。”
諸事皆定。
既已結了玉皇天尊之托付,又為媧皇宮獻上補天石料,加之送了通靈寶玉再曆一劫紅塵。
警幻仙子由此歡心,即帶著《山門》戲本,往太虛幻境歸來。
至於紅塵中被取走戲本的那人,便點一番姻緣,以做彌補,這事不需多提。
……
太虛幻境當中。
賈智深盤腿坐著,悠悠轉醒。
眼前是個身著宮裝,梳飛仙髻,麵籠輕紗的女子正奉茶來。
“星君請飲。”
賈智深不著急接過,正逢著外頭周天星鬥升起,趁勢掐指一算,仔細辨認了時辰。
“凡間一去一二十年,我居然如今才醒?”
賈智深恍然知覺,再瞧著麵前女子,道:“有勞仙姑這些日子常來伺候。”
女子笑道:“因是星君下界肉身被陰血所汙,牽扯了心神,這才遲了些。”
“眾天罡地煞星君中,那地伏星君、地幽星君來得最早,因苦於沒有家業,便早早去了鬥姆元君處應卯聽宣,又傳話來,說天孤星君醒後可以共去大羅天鬥府宮拜見。”
賈智深聽得頷首,又問了其他天罡地煞星君,果然各有歸處。
女子再來奉茶,笑道:“這茶隻有放春山中才有,施以灌愁海水,喚做‘千紅一窟’,星君請。”
“千紅一窟?”
賈智深婉拒了此茶,道:“我既出紅塵,哪裡還去飲灌愁水?”
女子隻好作罷。
賈智深再問道:“仙姑體態舉止眼熟,我又無端受了仙姑這些日子伺候,可否告知緣由?”
那女子笑道:“我本是凡胎,經北邙山至此。雖有麵紗遮擋,但星君若強要看,偷摸著也已經看了,我無從得知。”
賈智深搖搖頭,念一句“善哉”,道一聲“萬事不強求”,旋即合掌閉目。
既然眼前人不願明說,便隻等本地司主過來,他早些告辭最好。
女子見賈智深這般模樣,卻哪裡肯在旁饒過,隻管將心中早有的疑問拋出。
“如今星君從風塵裡脫身,抵達化外,又本是仙神之屬,是不是要去接來妻妾,共享自在逍遙?”
賈智深眼簾抖了抖,不做回應。
這一世到底是夫妻情深,牽扯了不少因果。
但沒有問那汙了凡俗肉身的陰血從何處來,自然也就不會去思量那些身前事。
他本是心性洞明之覺者。
何況一朝跟著眾星君還轉世一回,眼見一百單八位天罡地煞都因此四散了,更是不願再沾因果。
賈智深不答,女子還待依依不饒要問時,太虛幻境之主警幻仙已經歸來。
“就知你在這。”
警幻仙子將那《山門》戲本給出去。
女子接過,知道警幻仙有話要來說,隻好先退出赤宮去。
眼下其餘天罡地煞星君都已經送走了,隻餘下天孤星君在這。
警幻仙子先是坐來賈智深身邊,伸手按下他合起的手掌,探查一番。
“果然不見錯,星君之心老朽了。”
賈智深不解道:“司主何意?”
警幻仙子笑道:“滾滾紅塵,最是殺心,星君雖是天生的仙神,又受媧皇宮煉化一回,卻也逃不過。”
賈智深道:“若如此,倒是無妨。”
轉世回來,他更有所覺悟,若有朝一日能抵太上忘情之境,以身合道,縱是身死道消也確實無妨。